裴岷在机场等了她一个小时,她一打开副驾驶,上面有不少被他揉成团的创意稿子,许从周随手拿了一张,上面有他简笔画的一个猪头卡通形象。
她切了一声:“无聊。”
他把烟蒂按灭在中控的杯槽里,一辆价格不菲的车被他糟蹋的不像样子,精致的皮质车内饰上用水粉花了一朵小雏菊,还有一幅像是儿童涂鸦的春游图。
清海是个不大的城市,夜生活到十点基本散场了。
第二天五点,住户就能闹醒城市。
许从周一般的作息在七八点,活在洵川,早九晚五成了习惯,回了清海一时间没有习惯楼下的吵吵闹闹。
裴岷去机场接她的那天还开玩笑:“你要受不了老街上的吵闹就和我说,我家厕所浴缸里还能再睡一个人。你要受不了七大姑八大姨,也可以和我说,我正好缺个临时助理。”
过年,宋清途正好也从英国回来。
怕许从周无聊,宋清途还准备约她去游清海。
可今天许从周要去二舅家,明天要去小姑家,后面还有舅姥爷和叔叔伯伯等着。
过年除了长辈没一个人是乐意的。
上学的要被问成绩,工作的要被问工资和对象,没对象的要被安排相亲,结婚的要被催生孩子,生了孩子的要被催二胎。二胎生完的要被问学区房落户在哪里,孩子有没有什么才艺,有才艺的露二手,没才艺的要被比较。
——“周周是学摄影的吧,给我们拍两张照片吧。”
——“我姐姐正好要拍婚纱照,周周要不你过年有空正好帮个忙?”
——“摄影师工资很高的吧,我孙子拍出生艺术照,就那么几张照片,哎哟就要一万块,你们的钱啊,是真的好赚。”
……
——“照片看起来也就这样嘛,还是学摄影的呢。”
——“怎么就不能拍?怕我们不给钱啊?”
——“不知道?你不也是给人拍照的嘛?一个行业里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晚上吃饭,许从周找个借口没去。
过年营业的店不多,许从周在商场里找到了一家还开着的甜品店。裴岷和宋清途也乐意来赴约,总比带着一群七八岁的小屁孩玩要好的多。
宋清途点了杯全糖的奥利奥可可:“你这状态像是刚遭受过亲情滋润啊。”
“以前乐意去是因为能拿到红包,现在不给小辈包红包就不错了。”许从周看就她一个人来,好奇:“你没和裴岷一起来?”
“嚯,听说今天下午他表姨让他给他小侄子做寒假手工作业呢。”宋清途说他归期仍未可知。
许从周会想起今天的拍照,突然欣慰了不少:“好歹我的遭遇是专业对口的。没想到行为艺术还能有这种用处,见识了。”
“我觉得他绝对把他侄子弄成维特鲁威人让人给他侄子的班主任送去。”宋清途还记得以前他们叁个一块上学的时候,一次寒假作业,全班同学都是些画作和手工艺品,就裴岷带了一只活体鹅去了学校。
说那是为实现《The man in the moone》,他要乘着鹅去月球旅行。
然后,那学期的寒假打分,裴岷拿了一个零分。
再然后,那只鹅越长越大,够烧两盘子了,吃上好几顿。
裴岷也没哭,只是告诉他妈妈,下次烧鹅记得少放点油,否则鹅汤拌饭不好吃。
奶茶管饱了一时,她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黑狗给她发的消息。
——许妹妹,段弋打麻将输了赖账。
字不多,几秒就能看完。她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
她敲字,回复黑狗。
——那他可真是勤俭持家,知道不能乱花钱。
宋清途问她笑什么。
她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我干了件事情,不管对方如何,我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想弥补。我准备给他一个梦想。”
“梦想还能给人?”宋清途就是这么个人,学文学却一身的世俗市侩:“你还给他一副你的作品,然后你身价一夜之间水涨船高,这不就弥补了。”
晚上没去小姑家吃饭,过年送外卖的店铺也不多,她从别人过年送来的礼盒了找了个苹果。
一刷朋友圈,过年和她一样凄惨的还有人。
是段弋。
动态里哭泣的表情包和他形象不是很搭。
她给他发了一个带着牙印的苹果,问他心理平衡了没有。
电话接通的时候他正在嗦螺蛳粉。
辣的他不停的吸鼻子:“手指头刚刚不小心被锅烫到了,打字不方便。”
“涂药膏了没?”许从周夹着手机,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摸索着房间灯的开关:“你怎么混这么惨?”
“昨天我舅舅家的饭局让我领悟出一个道理,一个没工作没对象的二十多岁小伙子不配走亲访友。所以就不去了,去了被批斗,再说又没有红包,过年饭菜也没有那么好吃。”他说螺丝粉世界第一美味,这句话的有效时限仅仅是那顿饭的用餐时间。
许从周用脚后跟把房间门关上,坐在床沿边:“看来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哎哟,看来你也相亲了?”电话那头吃饭的动静小了,许从周隐隐约约听见了冰箱打开的声音,然后是易拉罐的拉环被拉开:“说说呗,看是你遇见的奇葩多还是我遇见的多。”
“也没见面,但是这种话里的男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律师医生教师和公务员。”许从周没看见人,但脑海里所有人都长着一张铁饭碗的脸:“你的呢?”
“我觉得我快把洵川所有学艺术的适龄女孩都见一遍了。”他喝了口啤酒,笑了笑:“还有一个没见,她过年回清海了。”
苹果从开始打电话之后就没有再动过,牙印附近的果肉泛黄了。
一时间心头悸动,窗外响起了烟花的声音,火光亮在天际,是比洵川霓虹灯还绚丽的存在。
心跳加快的原因有些不明确, 不知道是被烟花炸裂的声音吓到了,还是电话那头的不正经的玩笑话。
烟花绽放的声音取代了电话两端暂时的沉默。
直到那阵热闹平息,电话那头传来的段弋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黑狗这两天赢了不少,说要请你吃饭,等你回来我还打算沾你的光宰他一顿。”
许从周问起他赖账的事情,他也没有否认,又辩解:“一开始黑狗抓牌就多抓了一张,不算数。”
“明天十点半到洵川。”
“好,我去接你。”
老房子里藏着一家早饭店,她清早起床,奶奶已经买好了早饭,馄饨满满的盛了一碗。
奶奶问起周蔚,又问起许从周之后的打算。
“总不能让你爸一个人无依无靠吧。你现在都念完书了,就回清海找工作,你爸爸也有人照顾。”奶奶在厨房折菜,去年许从周爷爷走后,这屋子里没有了任何热闹。
老人话多也嘴碎,操心了一辈子,什么都要管:“桥头那个老太婆最近给人介绍对象,住我们隔壁的孙岚还记得伐?就比你大五岁的那个,去年就是她介绍的小伙子,小伙子在银行上班,工作体面又好,每次过年单位里都发好多东西。”
“奶奶你就自己吃好喝好,照顾好自己就够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办。”馄饨也没有滋味:“我爸可以再婚。”
这话的意思放在老人家耳朵里像是她不会尽女儿的责任。
“你爸再不再婚你作为女儿都要照顾他。”说完,又小声的嘟哝了一句:“和你妈一样没良心。”
“我爸出轨的时候他可没有指望以后让我照顾?怎么我就和我妈一样没有良心了?以前她作你儿媳妇的时候你怎么欺负她的,你是忘了嘛?”
许嘉茂回家后看见许从周在收拾行李,她不打算再多住两天了,准备回洵川。
送她去清海机场的是宋清途。她拿着本游记不像是个归客倒像一个旅行者。
段弋在出门通道等她,穿了件不显眼的黑色大衣,站在一众接机家属中倒是意外的亮眼。她行李不多,就一个小号的行李箱。
“没去几天,就回来了?”
许从周把游记夹在胳膊上,说起清海,离开了几年后也不再像是故乡了:“长大了,就不喜欢过年了。”
他问:“清海是不是有个很着名的经典叫渠河?”
渠河和园林是清海的标志,但住在老街区的孩子对江南溪水没什么太大的感触,许从周笑:“网上营销做的好。”
段弋从她胳膊下把那本游记拿了出来,怕她没夹住直接掉了。
是本中东游记。
游记是对旅行进行记录的一种文体。
旅行者作为一个职业愈加频繁的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给人的印象是不仅能去各个地方游玩还能赚钱。
“我以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还想做过博主,分享留学生日常呢。”段弋随手翻了两页,没看文字,就看了里面的摄影图片。
许从周:“然后呢?”
“然后发了两天的ins就没有下文了,装模作样营造仪式感不适合我这种懒人。有谁原意看一个人每天的生活是玩手机点外卖打游戏呢,大家想看的是和自己不一样的生活。”段弋从小到大做成功的事情不多,想做的事情也不多。
当个分享生活旅游的博主的梦想倒是比其他突然产生的幻想活的久一些。
许从周:“像你的行为。”
原本想带她去吃饭,许从周说有些累了:“改天吧。”
从裴岷住处再回了淮煦街,门口停了一辆陌生的车,站在门口望向院子里,是童知千的爸妈来了。
过年前双方家长就见过面了,许从周以为这次只是普通的拜访,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和童知千一起在厨房洗水果,童知千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角:“周周,我好像怀孕了。”
怀孕两个字像把钥匙,自动在许从周的脑子里面解锁了他们交颈缠绵的样子,他们上了床,他们有个孩子。
前男友的孩子在法律关系上要喊自己姑姑。
水果没再吃,她以坐飞机舟车劳顿回了房间,倒在床上,手臂贴着自己的额头,想回忆只能恶心自己。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有不少未读消息。
除去APP推送消息,基本都是段弋。
她那本随手买的中东游记落在他车上了,他问能不能借他看两天。
没借到两天,他头一回儿花了一个晚上看完了一本书。第二天许从周和他出去吃饭的时候,陪他去图书馆买了不少的游记。
“怎么喜欢看这些了?”许从周挑了几部自己没看过的,还有些她买过,能直接借给他。
“世界这么大,不去看看也要知道知道。”他接过许从周拿来的书。
“不去亲眼看看嘛?不是想做专门分享生活旅游的博主嘛?既然是梦想不再尝试一次?”她手搭在一本书的书脊上,由于身高差微微仰着头看他:“去旅游嘛?”
肉要来了。本文之前是为了在jj而写的,所以非传统po上常见的肉文。为了符合po我已经尽力提早了肉的到来。
文不会太长 十万多字就完结了。
小段和小许就是两种人。
一种是:得爱上一个人才能忘掉另一个人。
一种是:时间久了自然而然感情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