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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等她绕了一个圈,到后头那间房,对方显然已经跑了。
    那个所谓的“杂物间”半开着,锁还在上头摇摇晃晃。
    苏宓姿脸色苍白,她伸出一只手指,拉开门栓,愣住了。
    这里头的布置,与对面那间禅房一无二致,甚至更加干净整洁。地板上卧着一只青花瓷的杯子,茶叶茶水撒了一地。
    若只是听到隔壁有人在哭,这并没有什么稀奇。到佛门中来求安慰的,哪个不苦?可也不至于仓皇逃走。
    苏宓姿的脸更白了,这个人必然认识她。
    春黛和春笺照例被支出去,她不出院子,她们不会过来。这里唯一的熟人便是年沛山……可他也不是偷听墙角便仓皇逃走的性子,他若看到你出丑,还能光明正大继续和你面对面。
    此地不宜久留,苏宓姿转身要走,却碰上了年沛山。
    千寻万寻寻不到,这时候他就站在绿茵茵的杏树前。
    年沛山出去买了香,得亏丫头嘴碎,才知道当时苏宓姿也在大殿里。似乎母亲给了她难看,她魂不守舍地走了。
    年沛山特意寻到禅房来,她已经离开,他便站在杏树前,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片叶子落在他肩上。
    这禅房四周没什么人,大片空地也只长了一颗大杏树,最适合光明正大谈私密事。
    苏宓姿鼓起勇气,大大方方走过去给他行礼。
    年沛山伸手扶她:“正好,我有话和你说。”
    苏宓姿涨红了脸,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听说年公子你要成亲了,恭喜。”
    “谁告诉你的?”年沛山问。
    苏宓姿看他这样淡然,看来是真的,只是事情还没定,所以不喜欢别人传这些。她诚恳道歉:“不好意思,之前不懂事,做了许多逾距的事,昨天也是我唐突了,希望年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年沛山眯起了眼睛:“你说这些做什么?”
    昨晚上她还那般放肆,故意缠着他,十分自我,意图藏不住;今天便转了性子一般,谦恭有礼,不敢靠近他半步,难道是因为她听说了什么?
    “是这样的,之前我也不知道,那些事传出去会有多严重,”苏宓姿看他似乎生气了,想来是还记恨她昨天打了他,便斟酌着词句,“日后若是让人知道,您夫人也会因此生分。所以……”
    之前怎么可能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只是当时冲动吧,觉得自己可以魅力无穷。苏宓姿总要找个借口。
    “所以,你不是故意勾引我,也不是真的想嫁给我,现在道歉,也只是想让我为你守口如瓶,免得脏了你的名声?”年沛山冷冷盯着她,语气不善,仿佛要吃了面前的小女人。
    苏宓姿又退后两步,看着他握拳的手,不知道他怎么就生气了。真是担心他还给自己一巴掌……他这高大威武的体格,苏宓姿还没信心承受得住。
    其实他说的也对吧,苏宓姿不想狡辩,但也不想被他说得一无是处,弱弱回一句:“难不成年公子你有想过娶我?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便——”
    苏宓姿还没说完,便被年沛山一把捞住纤腰,打横提进禅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最近总是掉收藏,让我怀疑素不素故事写崩啦……kkkk
    有小仙女问男主和女主的秘密有没关系,准确答案是:有很大间接关系,详情请看后文分解,hhhhh
    btw,我在思考一个深刻的问题,男女主进入禅房之后,下一章插播女主第一人称番,会不会被打死……
    第12章 番外我叫苏宓姿
    我叫苏宓姿,我父亲是苏海通苏尚书。我母亲是小家碧玉,她一路陪着父亲爬上了现在的位置。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后来,她身子败了,此后十年一直没有身孕,用了不少偏方,反倒把身子弄坏了。
    周围的人,包括我祖母和下人,都喜欢说我母亲的不是。我母亲因为没有儿子给苏家传宗接代,她便不敢吭声,即使父亲在外头养了外室。后来,母亲便病逝了。
    过了两年,父亲娶了一户人家的庶女张氏。张氏待我衣食住行没的说,但是她从不操心我的婚事。而我也不想那么早嫁,因为我在十二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无法怀孕,这一生注定比我母亲还要糟,我甚至连个女儿都不会有。
    注定悲苦。
    说来,得知自己无法有孕是一件很巧合的事情。
    我和静婉去寺庙里上香。静婉是上官宰相的幺女,十分得宠,她性格有些嚣张,但待我还算不错。我们也都爱品诗,很谈得来,我便一直同她来往。
    后来母亲去世,我在家里待着也不自在,尤其那时候张氏刚来就怀了身子,我呆在家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下人也不许我靠近张氏半步。后来,我便约着静婉一起去法华寺上香。
    那天法华寺来了一位医术高明的高僧,远近闻名,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四处游医。
    静婉便拉着我一起去把脉。因是官家小姐,法华寺专程腾了一间禅房,让我们隔着帘子看诊。
    我百无聊赖,先看完诊便出去,想要看外头的那棵杏树。杏树非常的高大,上面有个调皮的男孩,他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看着身板瘦瘦的,却很高,像个竹竿。他浑身满是补丁,脸上却满是喜悦,抓了好些杏子到口袋里,鼓鼓囊囊的。
    其实杏子还没有熟。
    我站在下头看他,看他在黄绿相间的杏子中灵活腾挪,在树枝上像个猴一样。阳光照在他身上脸上,我甚至能闻得到他身上的汗水味。很有活力的感觉,让我从母亲去世的那种沉静哀伤中活过来了。
    他有漏掉的杏子,我都捡起来,捧在手里。他瞪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以为我要占为己有。
    口袋装满了,他从树上溜下来,拍了拍屁股后的那块大补丁,又凶神恶煞对着我瞪了一眼:“看什么看?!”
    我把衣兜上的杏子给他看:“帮你捡的。”
    杏子太多,我只能用衣裳兜着,弄脏了也没有关系,我喜欢看他笑。他脸上很脏,但是我知道他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他用胳膊肘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抬高下巴,从腰间又拉出一个小袋子来,毫不客气地把我衣兜里的杏子塞进去。
    我问他:“这么多杏子,你不累吗?”
    “不累。”他把两袋杏子的袋口系在一起,一前一后搁在肩膀上,像个小大人。我在自己家的庄子上看到过,帮忙种田的下人像他这样。
    弄完,他就走了,头也不回。一个衣衫朴素的妇人从院子另一边过来,神色似乎有些慌张,拍了拍他的头,拉着他快走。
    我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快出院门之前,他回头看我还站在原地,说:“你怎么傻兮兮的。”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我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愕然。
    他回来,从胸前掏出来一颗杏子,递给我,神色有些不自然:“给你。”
    我接过来,这颗杏子比我捡过的都要大:“谢谢。”
    他昂着头走了。
    也不知为何,静婉还没有看诊完毕,我就找了一处门槛,坐在阳光下,捧着杏子啃。
    其实杏子再大,它也还没有熟。但是那颗杏子就是很甜很甜,我想,我会一辈子都记得那个味道。
    之所以觉得那个杏子甜,还有一个原因。静婉看诊之后,叫她家的妈子找到我,关上房门,同我说了一件事,这是改变我一生的事,是让我从此惶恐不安的一件事。如果可以,我宁愿一开始并不知道。
    静婉说,高僧给我看诊,确定是不孕,治不好。
    我坐在禅房里,面前站着静婉和她带来的妈子,浑身麻木。后来静婉说,我那时候一直在发抖。
    我也不知道,因为那时候我整个人已经懵了,只知道盯着那紧锁的窗户。外头有阳光但是它们照不进来。整个禅房灰蒙蒙的,显得有些阴凉。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她临死之前对我说,她这一辈子好像被生儿子这个事给锁住了。
    是的,锁住了。我觉得我好像是被永远锁在了那间禅房里,再也出不去了。
    当时静婉坐在我身边,将我冰凉的手捧在掌心,似乎想要安慰我。事实上,她的手比我的手还要凉,根本无法温暖我。
    静婉和她的妈子说:“幸好是在这禅房里单独看诊,你的事情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也和那高僧说了,女儿家的名声很重要,此事万万不可对他人言。所以,宓姿你也要记住,此事,尤其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永远都不要告诉别人。”
    我看着静婉,她也看着我。
    她的脸上蒙着纱窗的阴影,看着坚定又有些可怕。
    我点头,不孕的后果有多严重我怎会不知道?我母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死后,父亲也只是红了眼,不久便开心地过日子,仿佛我母亲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人死如灯灭,我的灯灭了,还会有谁记得我?
    有时候,我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捡好看的叶子,撞上了父亲回来。父亲看着我,会轻轻摸我的头。他不说话,但我知道,那是他为数不多想念我母亲的时候。我不是想要捡叶子,我是在等他。
    我和我母亲长得很像,命运也是。
    从法华寺之后,我便背负着那个噩梦生活,用沉默寡言来掩饰内心的张皇。总是害怕什么时候崩溃了,一不小心没有守住口;生了病也不敢告诉别人,只能硬扛着。
    我再也没有去捡叶子,掉下来的叶子,没有一片是好看的。我早就知道了。
    再后来,到了十五岁及笄,我便该说人家了。我长得还很不错,父亲的官职也摆在那里,提亲的人不少。
    我都拒绝了,毫无理由,还把鲜艳的衣裳扔掉,每日素面朝天。
    父亲为此对我发了很大脾气,让我去跪祠堂。
    我老实去跪了祠堂,但仍旧没有给理由。我不想祸害别人,但也不想揭开自己悲惨的命运任人嘲笑,只想忍到十七八岁还没嫁出去,就剃头做姑子。
    我知道自己三根未净,但是这是我唯一的路,只能踽踽独行的路。
    直到我十七岁的一天,张侍郎的女儿上吊自杀了。消息传来时,我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一整晚上。
    张侍郎的长女是糟糠妻所生,据说长得极丑,不仅没有人说媒,反倒还有诬蔑她的。后来,她也受够了,便去了尼姑庵与青灯古佛作伴。
    没想到有些人就是不放过她,吃饱了路过尼姑庵,见到她在外头种白菜,也要捡起石子追着她打,说她没有男人要,不配活在世上。
    尼姑庵所在的山头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来来回回,她总是落荒而逃,而那些拿着石子的人哈哈大笑。或许,她就是受不了这种耻辱的生活,所以选择自行了断罢。她在自己的禅房里上吊了。
    我不认识她,但我还是怕得浑身发颤。从此,我的噩梦换了。
    有时候行至山谷间,路越来越窄,只剩下一些锋利的石头将我困在湿冷的山缝中,不得动弹。来来去去,只有风的声音,很寂寥。抬头看天空,有一线光亮,更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有时候是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坐在那个灰暗的禅房里,一抬头,横梁上挂着白绫布,布上挂着一个人,是个青衣尼姑。风一吹,挂在横梁上的尼姑翻过来对着我,我看清她的脸便会被吓醒。
    那挂在横梁上的脸,分明就是我,紧闭双眼,舌头伸得老长,面色青灰又扭曲。一点也不体面。
    我终于明白,我要守好自己的秘密,找个人嫁了。要嫁给谁,自然还是要嫁给喜欢我的人。
    我虽不能生子,但我不会介意夫君纳妾抬姨娘,我不会争风吃醋,夫君的孩子我会一视同仁,我会好好教导,我会做一个贤妻良母,只要他能护我到终老。
    我记得英国公夫人便是如此,一生待英国公尽心,打理后院,英国公也待她十分尊重,她老人家是寿终正寝,我羡慕了很久。
    我在中秋宴上遇到了赵陵,他几乎是我的完美选择。人品文采都不错,家世稍差,但我十七岁,也没什么好挑,父亲便答应了。
    我想,只要好好过日子,一切便都会水到渠成的吧。
    不过,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般发展,赵陵他待我不好,待我很不好。
    从来不正眼瞧我,更加没有与我同房过,婚前婚后像是变了个人。我问过他什么原因,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他不说。
    后来,赵陵抬了一房小妾柳玫,我对这个没意见。
    赵陵见我没意见,他第一次主动找我,竟也只为了讽刺我两句,说我可真是宽怀大度,一点不像别家的主母小心眼,怕小妾抢在前头生了儿子,一心一意只为夫君着想。
    我气得一整天脑仁疼,想着自己也没资格计较,这件事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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