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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唤作‘贵人’的女子眉毛一挑,似是有些惊讶,她以前来这儿也没曾注意这种草,还有这人以前也没见过,难不成盏儿雇了新人养马?
    惊讶归惊讶,不过面上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端庄。看了一眼四周安静的百匹马,女子眼角的细纹微展,说话也中气十足,“看着挺有样子的,还是这里新鲜,少了些许沉闷,比侯府强多了。”
    眼里还划过一丝满意。
    听着慕槿一口一个别样称呼,眼角露出的笑意更欢了。浑身的清容华贵之气敛了几许,显得平和几分。
    慕槿轻抿唇角,低头沉思。这女子莫非是侯府的人?
    她身下所骑的马,正是马厩旁单独饲养的黑风马,每日皆有专人伺候,旁人碰不得。就连缰绳也是与平常马儿不同。
    因慕槿刚来此,许多事也来不及问,是以行事多有顾虑。
    等看够了,才发觉慕槿还立在马前,低头恭敬待命。她眉间微动,语气轻和笑问:“可要我帮忙?”
    见慕槿一人在此拔草,身材瘦小,一身粗布衣服衬着那小身躯可见怜的,一看便是个诚恳老实的。心下也生出几许和气,没有什么架子。
    闻这话,慕槿又低了低头,作出一副惶恐模样,认真道:“多谢贵人抬爱,小的怎能劳烦贵人做这等活计,拔这些草脏手又费劲,酸腰又麻脚。小的打小身子骨便硬,粗里粗气,这事儿做来再合适不过。”
    听此,那女子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喜笑颜开,这话听来很受用。
    想着,便夸赞一句,“本…我来这儿还从未见过你,一张小嘴生得真甜,只驯马还真是可惜了。”复又仔细瞧着低头的慕槿,问道:“你且抬起头来,问你一句,可会骑马?”
    慕槿不知她是何意,心里斟酌片刻,慢慢抬了头。看向她,定言,“小的不善骑马,于此只会些牛毛。”
    一字一句,不卑不亢。虽无奉承之意,听来却颇为满意受用。
    但耳尖的,还是抓住了字眼,女子眼神微挑,柔笑道,“不善骑不是不会骑。去挑一匹马儿,我俩来赛一赛马。”
    她很久都没到此了,看着百匹马儿自在吃着草,心里有些发痒,很久也没人陪她一块儿骑马了。
    慕槿讶然,看着女子展露的笑颜,如春风拂面,甚是温和。见到慕槿的容貌神色也没有半分嫌弃。
    但眉眼间却几不可查地闪过一抹愁绪,被慕槿尖锐地捕捉到了。
    “不妥。于身份,小的能与贵人说上几句话已是幸甚。若再一同赛马,于尊卑,便是逾矩了。再者马儿刚烈,若您有个不甚,小的万死也难辞其咎。”理清思路,句句清晰,掷地有声。任谁听了也多半不会再强硬要求。
    听到‘身份尊卑’四字,那女子却蓦地笑了。拉了拉缰绳,瞥了眼慕槿眼角的斑块儿,眸间染了些许怜恤,“罢了,也是一个可怜孩子,我也不为难于你。既不愿,那我今日便不骑了。”
    说着便翻身下马,连动作也利落漂亮。
    走至慕槿面前,勾唇一笑,浑身的成熟韵味扑面而来。慕槿也并未有丝毫退避之意,一脸坦荡。
    “唤何名字?来这儿多久了?”她开口轻问。
    盏儿整日帮衬着处理朝政,皇帝老儿也什么都劳累他,看着都心疼。
    权势虽大,但休息的日子也屈指可数。偏生就一副桀骜性子,谁也劝不下来。生有自己的想法,揽了这活儿。
    不知道盏儿是何时招来这人的,看着机灵沉稳大气,又守规矩,只养马着实可惜了。看这气度,做一做管家也是行的。
    慕槿见她盘问,也依言作答,“小的乃一介孤儿,生于草莽,无名无姓。邻里们图个方便,都唤我小马夫,或者小师傅。小的昨日才至此,不甚了解这里的规矩。”
    女子目光一动,随即一笑,尽显温和典雅,“既如此,那我唤你小师傅便好。今日不骑马,我便同你一起拔草。”
    话里隐带着一丝喜意,显然对劳作之事也很感兴趣。趁着慕槿没有阻拦,便踏步往前,蹲下身自顾扯起草来,动作依旧干练利索。
    慕槿愣了一下,显然对她这个自来熟有些讶异,反应过来,便转身疑问:“这…不好吧?”
    一个身份看就不低的人,怎么会做这般奇怪的事?
    那女子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拔着草,不再理身后的慕槿。
    慕槿便知劝说也无法,只好作罢。相比起骑马来,拔草更保险一些。骑马万一她有个不甚,慕槿也脱不了干系,这么一思,也便同意起了她拔草。
    只是,慕槿立足于身后,看着女子拔得高兴起劲,一丛一丛的草慢慢叠起,堆成小丘。
    慕槿嘴角不禁微扯,额头划过一抹黑线,忍不住开口打断她:“这草,您…拔错了吧。”
    心里有个想法,几欲出口,她许是来添乱的。
    **
    天色渐晚,暝色渐至。
    一锦色素裙身影缓缓走至院前,神色平和。守在院外的左右侍从皆未上前,只压低了头规矩安静地行了一礼。
    她目光微转,寻到院内一抹缁色身影,眼神渐暖。款步上前,不待她开口说话,那端坐的人便起了身,看向她勾唇一笑,规矩行了一礼,“娘,您来了?”
    女子眉间佯起一股愠色,摆了架子,一眼也不施舍给他,径错了身,往石桌边坐下。
    云盏见此,也不恼,这种事见多了便知道怎么应对了。是以又勾起一抹笑容,眼底含着一丝狂狷,收起了恭敬之色。
    “怎么了?景阳侯是哪里做得不好,又惹着您老人家了?”云盏眉梢一挑,转了身也不忙坐下。立在景阳侯夫人面前,目带了然意味。
    原本只是佯装的愠意听此也不禁面色一变,斜眼瞪向他,冷哼一声,厉道:“你还敢跟我提他?难道你也要同他一伙儿,不认你娘这个‘老人家’了?”
    景阳侯夫人狠刮他一眼,牙齿细碾‘老人家’几字。一口气堵在心口,闷在胸中,这会儿一下子骂出来了,心里也缓了许多。这才懑收回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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