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是云盏的亲娘,也是景阳侯云景阳的妻子,景阳侯夫人。
一张脸生得着实年轻,保养得很好,分明四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却如同三十岁。加上容貌相似,与云盏站在一起竟也如姐弟一般。
虽有少许皱纹堆悉眼角,但也不妨碍这天姿绝色,雍容大度,容光照人的清美面容。
云盏承袭了她的七分样貌,只不过眉眼间棱角分明,美如暇玉,英姿飒爽,更胜一筹。
纵是景阳侯夫人再生气,看着这张与之相似,恍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心里的闷气也随之消了大半。
“不回去了?”云盏眉梢一抬,一股风情自现,眼底流淌着一片魅笑,没有丝毫冰寒。
景阳侯夫人知他这是在拿她打趣,也不意外,拿眼睨他,声音拉长道:“你这是变相赶我走呢?怎么,我是洪水猛兽?”话音一转,不待他答,神色一变道:“还是说,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想让你娘发现了去?”
话里透着丝丝好奇与调侃,见他不答话,保持着平静模样,她的眼里立时一抹光亮闪过,似乎就喜欢猜疑这个亲儿子,“或者说,你有了…?”
光闻前几句听着还正常,不答便是。只是后一句,语出惊人,听着着实骇人。
云盏也不恼,依旧面不改色。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眼角挂着淡淡笑意,半带几丝邪气,“我竟不知谁有这么大本事,能让你儿子日月入怀,珠胎暗结。改日定要向他好好讨教。”
句句平淡无奇,字字平淡如水。
可乍一听,感觉就被白开水塞了牙缝,脑袋被门夹了一下,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景阳侯夫人知他答非所问,自己踢到了铁板,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有话来反驳,还怼得句句有理。让人不禁七窍生烟,脚底生火。
她愠拍石桌,眉间一蹙,冷道:“怎么说话的?什么日月入怀,珠胎暗结?我看就你嘴皮子滑溜!”
虽也不是一日两日领教他这么说话了,但次次听来都不由生出一股怒气。
也不知他像了谁,性子谁也没继承到半分,感觉好好的一颗苗自己就长歪了。
性子固执桀骜不驯,心思深沉得连她这个做娘的也快了解不透了,怎么也掰不回来,甚是苦恼。
云盏唇边轻扬,往旁边坐下,一双凤眸含笑看着她,低缓一问:“娘今日来府中可还适应?可有寻到什么满意好玩儿的物事?若不习惯也万不可怪儿子照顾不周。”
前半句关心听得人暖意深深,后半句塞心塞肺直教人想破口大骂。
景阳侯夫人再次深深反省,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有这么像他爹一样不解风情,不懂关心人的吗?
她又狠剜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人青筋骨头给剜出来了才肯罢休。“行了,你娘都这样了,你还成心给娘添堵。不肖子!”
虽还是生着气,语气带着指责,不过也没先前厉色了。似是没心情再同他怒怼,脸色也缓了缓。
“你娘这个‘老人家’累了大半日,要歇息了,快滚吧。”看着都碍眼,说话也费劲。还不如把他塞回肚皮,回炉重造,生个小棉袄来得舒心顺意。
摆了摆手,一脸不耐。那股成熟稳重,温婉沉静大方的气度被人一激,全都化成烟儿灰儿什么的飞走了。
一听这话,知她还在记着他的话,憋着一股气儿在。云盏也不犹豫,登时起了身,勾唇浅笑道:“那娘先安歇着,明日儿子再来向您请安,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转了身,缓缓出了院外,轻负着手,一脸惬意自得。脸上泛着一股笑意,恍若十几岁的少年,竟有一丝的屌劲儿,毫不畏惧什么礼仪束缚。
可也只是一瞬而已。
身后景阳侯夫人看着转身出去的背影,暗叹一口气,碎想着怎么把这个不肖子给塞回肚皮去,还给她一个贴心小蜜罐儿。
偏留下这么一个直戳心窝肺子的,不省心。
想归想,最后她还是如没事儿人一样,在一群人的伺候下早早安歇了。睡得还很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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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日质明,天已拂晓。
慕槿是被一只马蹄子给踹醒的。
说是踹,其实也没用多大力。慕槿本就警惕,睡觉也只是浅眠,而慕槿正睡在它不远处。蹄子一踹,被惊扰一下,自然便醒了。
好在第二日精神抖擞,她也不困倦。
她扭过头,瞧见正是昨日那女人骑的黑风马此刻正栓在木柱上,围着木柱转悠。
真是一匹好马,还知道叫人起床。慕槿舒展了眉,伸了伸手臂,倏而起身。揉了揉马脑袋,便去简单洗漱一番。
今日她有得事做了。
洗漱完毕,慕槿便把身侧堆积成山的几堆青草一一搬离,放到一块儿大石板上。这石板是用来和马粮的,现下被她放上了草。
不远处的两个护卫见她如此动作,虽觉奇怪,但也没有上前过问。毕竟恪尽职守才是本分。
慕槿打了水,把弄来的草全部洗净,要来一把厨房切菜用的大刀,把草全部切碎。然后用一块石板长,石板宽的白布放在下面,包裹这些切碎的青草。
再把白布扭成结,一脚踩在白布另一端,两手紧握着这端。白布下方放了一个木桶,慕槿用力一扭,绿寡色的草汁便渗过白布大滴大滴的往下流,流入腰粗大的木桶内。
如此反复,弄来的草也碎了大半,木桶里的汁液也装了三分之一,慕槿的手也因用力扭得微微泛红。
做了一半,碎草便被扔入马槽内,给马儿咀嚼。而汁液则被慕槿接到桶里,放到太阳底下曝晒,里面加了一些抬来给马儿驱虫蚊的药酒。
直至弄到午时,用过饭后,慕槿才把马儿赶出来遛。
不过并未驱散它们,而是把它们聚集在一起,每隔百步便设了一座半人高的栅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