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珍垂着头流泪,不发一语。
荣平冷笑:“你父亲的官是本宫撸的,你要替他报仇,就想毒死本宫,可是偏偏没得手,现在还要诛九族,你说你是不是很没用?”
曹珍浑身一颤,惊恐的看着荣平,她知道诛九族这句话,荣平不是说说而已,她真的有这个能耐,也绝对干得出来。
“你谋害本宫之药,已由太医院查出,是马来的异邦奇毒,诡异无比。但自从马来主官变成鲁东明以后,他对异邦流通商品详查细究,已经上折子保证,任期之间绝无此事。所以,你这药是哪来的呢?一个去职的京兆府尹能弄来?本宫不信。”荣平唇角含笑,眼神冷淡,带着看穿一切的肃杀。
“你知道本宫为何留你到现在吗?是本宫给你机会。你好好想一想,要不要为了好姊妹拉全家人陪葬”
她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在苍星的搀扶下优雅转身,结果没迈出两步,曹珍便痛哭流涕的扑过来。
“公主明察,那药却是不是我的,是侯府的陆萱小姐给我的。是我一时糊涂,公主开恩,公主开恩放我族人……”
荣平轻轻哼了一声。
在鲁东明之前,管理粤桂边的本就是宁远侯陆渊的人。
“公主,先是私藏反王之女,后又投毒害命,这陆渊该被千刀万剐!”苍星恨得咬牙。
荣平眼神淡淡的,该处置的,一个都逃不了。她把一缕头发顺到耳后,吩咐道:“告诉厨房,本宫不忌口了,要吃麻辣鱼。”
“哎,这可巧了,林郎刚送了一条时鲜的鱼。”
苍星对公主由衷的敬畏,发生这种事,还能如此泰然的女子,当真不同凡响。
荣平倒是有些意外,“前后断断续续这么多年,林缈还是头次主动呢。”
“那是因为公主你头次遇险啊。”
荣平一想,还真是!这陆萱了不起,竟然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也算叱咤皇朝十余年,差点就在阴沟里翻了船。
她想了想,命人给侯府送去了一封信,并叮嘱必须亲手交到陆渊手里。
陆渊见到书信,大吃一惊,立即来到书房,打开书柜后面的小匣子,这一看,脸色大变,那里头好好放着的药不见了。
“去叫大小姐,快。”陆渊的声音都在发抖:“把陆萱给我叫过来。”
陆萱进了书房,看到这一幕,便知事情已败露,她苍白着脸看着痛苦失望的陆渊一语不发。
“是你?”
陆萱依旧不说话,只是用一双含情目无言的注视着他,无辜而又柔弱,随后在他的逼问下,干脆的晕倒在地上。陆渊吓了一跳,赶紧派人送回去,又叫太医医治,自己则紧赶着去见荣平。“以后不许大小姐再进我的书房。”
随后自己快马加鞭来寻荣平……这个妹妹,他的宝贝,当初他能从林家手里把她保下来,这次也能从荣平手里把她保下来。
陆渊暗暗下着决心,脑门上却是一脑门的汗。
荣平显然等他多时了。荣平微微一笑,看着他凝重的表情道:“侯爷何必这么紧张?你一个庶妹做下的错事,她要报复我投她下水之仇,干卿何事?你是我皇朝的侯爷,是我皇朝的大将军,最多是家眷没管好而已——哦,对了,连家眷都算不上,庶女什么的,不过是体面些的丫头罢了。”
陆渊艰难的笑了笑。
“眼看秋日将到,边塞民族经过春夏的修养,膘肥马壮,又要储备过冬物资,往往兹扰我边疆,往年都是陆侯镇守边关,今年我也跟陛下商议了,请侯爷立即到边关去,保我边疆,扬我国威。”
陆渊闻言吃了一惊,不仅不处置,还如往常一般任用,这是什么道理?他都已经被做好罢官削职的准备了,毕竟皇室要收回他的兵权不是一天两天。
荣平仿佛看出了他心里所想,淡淡笑道:“陆侯可听过一句话?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本宫贪玩逸乐是真,贪图权利也是真,但本宫毕竟还有底线,不会拿江山社稷玩笑,你是我皇朝最能干的将帅,弃你不用,必然导致边庭流血成海水,人民屠戮如鸡狗。本宫虽不比吕端,但该懂得道理还是懂得。”
陆渊闻言,百感交集,他背上冷汗犹在,心脏跳如擂鼓,完全没料到荣平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已经拿到了太医院的证据,曹珍的供词,这把柄,足以置整个侯府于死地,荣平却选择了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她心里终究装着家国臣民,识大体懂大局,能忍辱,能负重,哪怕差点被送命都可以放下前嫌,这是何等的胸襟?可笑他眼瞎,竟然一直错认了荣平。
糊涂啊,陆渊仰天长叹。
开赴边疆当日,陆渊胸怀激荡,意气风发,皇朝仿佛一切如常,荣平还代表皇帝来送他,连陆萱都以为这件事了了:要杀你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得倚重我们陆家?皇帝选姐还是选江山,这不是明摆着嘛。
道路上滚滚烟尘落尽,荣平脸上的笑也落了下来。
陆家兄妹有种很神奇的能力,只要别人稍加威逼或没顺了他们的心意,他们就能占据“受害人”的位置,带偏风向——林缈就是个很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