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了那府里,除了向老太太与琏儿媳妇道谢以外,还是要好生与妹妹分说一下,”贾珍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与尤氏将现在府里的处境告诉尤氏一二:“咱们府里现在已经快到生死存亡关头。若是妹妹回来,咱们府里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妹妹不回来,怕是咱们几个都得死。而那荣国府,自己的大姑娘都能送进宫里搏宝贵,妹妹与她们关系还能近过那个大姑娘不成?!”
尤氏听得一脸懵逼:“何至于此,大爷不是开玩笑吧。”
贾珍看了看贾蓉,对着尤氏摇了摇头:“一会儿我就会带了蓉儿去城外见老爷,哪儿有心情与你玩笑。你只这样对妹妹说就是。”
尤氏还想问,却见贾珍并没有什么谈兴,只好看着他们父子起身离去。想了想,自己也不能还是如此枯坐,让人收拾了些东西,以做感谢之用,就套了车,向着荣国府而来。
第一个要去的地方,自然还是荣庆堂。有贾母这个辈份最高的人坐阵,荣庆堂里仍如往日一般热闹。此时不过是刚用过了饭,姐妹们还都在陪着贾母说笑。倒是邢夫人与王夫人以及王熙凤、李纨并不在此列,想是也回自己院子里用饭或是处理杂事。
贾母见尤氏过来得早,不由得笑道:“今日你可来晚了,我们已经用过了。没有饭给你吃的。”
尤氏也含笑道:“本想着我今日勤谨些,来得早点还能在老太太这里讨一口吃的。谁知道还是来得晚了。都是我们大爷,非得嫌弃我挑得东西不好,左换右换的,才来迟了。”
听她提到贾珍,贾母脸上就有些不喜,不过也只是一纵即逝。若不是尤氏刚才听到贾珍说什么惜春与这府里,不如元春亲近的话,尤氏也不会注意贾母的脸色,更不会看到那一闪而过的不喜。
尤氏将贾母的神色看在眼里,面上还只当是不知道,仍带笑道:“也是前段时间蓉儿媳妇的事儿出来,老太太与府里的太太、还有凤丫头都跟着受累。我们大爷心里过意不去,特意让我过来相谢。”
贾母点点头:“都是一家人,要是这样说话也就生分了。”
尤氏还是赔着笑:“哪里是生分了,不过是我们做晚辈的一点心意。”贾母也就无话。
又说了些闲话,见到贾母乏了,姐妹们也就要告退出去。尤氏笑着向贾母道:“我好些日子没去看看妹妹的屋子,也不知道她可缺什么少什么。也想着去她那边看看。”
贾母的眉头又有些微收,可面上那笑容更慈祥了些:“正是这个理儿。平日里你们也忙,好不容易得个空儿,也该关心关心这唯一的妹子才好。”
尤氏让她说得脸上一红,就是惜春,小鼻子里也哼出了一声,显然把贾母这样挑拨的话给听了进去。见贾母再无别话,尤氏也就随着惜春到了她住的屋子。
现在惜春早已经让贾母挪到了王夫人所居荣禧堂后的抱厦里面,与迎春、探春三人共用,每人只得一明一暗两间屋子,一间做了卧房,还有一间明厅算是客厅。
想想宁国府里到处闲置的院子,就是尤氏也觉得惜春住在这样的地方不大求象样:“妹妹这里到底逼仄了些,就是想着放东西怕是也不大方便。”
还没等她提起不如与自己一起回去住的话,惜春已经道:“地方小还不好。正好由着你们说,我这里地方太小,就送东西过来也没地方摆的,即省了你一回子事儿,也省得我还得感你的情儿。”
尤氏让她这一句给堵得发昏,自己平息了半日,才道:“平日是我忽略了妹妹,就是妹妹怨我,我也不敢说什么。只今日里嫂子已经知错了,还请妹妹原谅我这一回。等着回了家,我再给妹妹斟茶陪不是。”
惜春终是年小,见自己嫂子如此低声下气,也不好再说些冷话,只好问道:“好好的,怎么就说到让我搬回去了。老太太必是不允的。”
尤氏就向四周看了一眼,银蝶带着丫头们都退了出去。尤氏这才对惜春道:“今日我过来,就是特意想着请妹妹回府里住的。要不什么时候谢老太太不成,非得今日里过来。这也是你哥哥的意思。你知道蓉儿媳妇一没,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妹妹,你只可怜可怜嫂子。”
不提秦可卿还好,她一提秦可卿,倒让惜春想起这两日在府里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来。她本就还小,最是好脸面的时候。别人说她的哥哥与侄儿媳妇的不是,心里大是不自在。可是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若是真的当成一件事儿问起来,不为不能遮盖,反倒知道的人更多。
正憋了一肚子火气,现在又听到尤氏提起,哪儿还忍得住:“嫂子还是别说了。什么好听的话不成,别人说起,我也只有远远躲着的。若是说起这个,那府里我是再也不回的,没得我好好的人,倒让你们给带累了。”
若是没有心病,尤氏也不会在秦可卿之事一出,自己就犯了胃疼的老毛病,以至丧事都不能操持了,白让王熙凤即得了名声又落了银子。
现在听到惜春说什么带累,不免也急燥起来:“怎么就不能提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还能碍着谁不成,竟然还能带累了妹妹。不如妹妹与我说说,是何处带累了你这公侯千金。”
那样的话,惜春只从说的人口气里听出不是什么好话,具体怎么个不好法,倒不是她这个年纪里能知道的。可是为了自己的颜面,她也是不愿意多听的。现在见尤氏居然大刺刺地问起自己来了,不由得鼻子里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