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见程锦绣已下决定,嘴里道:“谢夫人责罚。
夫人哪,老奴在庄子上等着查明真相的那一天。
还望夫人早日派人去云南找我姐姐,以还我清白。”
程锦绣摆摆手道:“管家,送他们一家去乡下庄子上,好好看住了。”
第二章
林府彻查全府,和周嬷嬷关系好的几人也被换掉。
林母叫青姐儿重新选几个小丫头,青姐看着选了几个老实的,取名果儿,梨儿,香儿,把豆儿提到了房内。
日子平静的过着,青姐儿每日读书,习字,女红,学习理家。
这天青姐儿和母亲吃过饭,回流芳苑午休。
母亲院子里的小丫头来说,那边闹起来了。
翠竹等拥着青姐往宁华堂奔去。
进了院门,母亲院里的下人忙进忙出,厅上几位常见的大夫在和父亲说着什么。
青姐问迎过来的画眉所为何事
画眉跟在身后低声答道:“小姐走后,夫人看着小主子午睡,老爷进来看少爷,不知和夫人说了什么,起了争执,夫人叫收拾东西回京城去。
小主子醒了,嚎啕大哭,吐了一地,夫人正陪着小主子,老爷和大夫商讨用药。”
青姐拜过父亲,进了东厢房看弟弟。见弟弟已换了干净衣服,母亲正哄他吃莲藕汤。
青姐问过母亲好,连忙问弟弟好些么?
程锦绣闷闷的答:“弟弟好些了,是阿娘吓到他了。”
青姐靠着母亲身上,有心问为何与父亲起争执,又觉得这不是一个八岁的女孩儿该问的事。
外面大夫会诊出药方,自有人去取药熬制,父亲也进来看弟弟,“大夫说不过是小儿睡梦中惊了神,吃两剂安神汤就好”。
父亲看着母亲神情恹恹的,叹了口气,“青姐儿陪陪你母亲,我还有事,有什么晚上再说。”
出去前院了。
青姐想了想还是问道:“阿娘,怎么了“
程锦绣委屈的说:“你又有一个弟弟,过几日你父亲把他接回来,安置在磐石院罢,由你父亲奶娘李嬷嬷总管磐石院。
你也去安排一下。”
青姐抬头惊愕的看着母亲,父亲并没有妾室,哪来的弟弟!
母亲幽幽地看着她:“你父亲早年一心读书,我嫁与他时他已是三十,我们成婚十年才有你。林家三代单传,你六岁时好不容易有了舟哥儿,这个弟弟比你小一月,他姨娘原是你父亲小时的丫头,他和他姨娘一直被你父亲安置在庄子里,前几天她得病没了,你父亲来与我商量带回来安置。
你父亲解释说是一个朋友的后人,为避人耳目,放在姨娘下养着!这话也就哄哄人罢了!”
母亲顿了顿,苦涩道:“我原想让他就在庄子上,远远的养着,送些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去也就罢了,可你父亲说那孩子有股聪明劲儿,要亲自教养,放庄子上可惜,也无脸去见那个过世的朋友。”
青姐儿不安的靠在母亲的怀里,上一世并没有这个弟弟啊,父亲母亲相敬相爱,并没有什么妾室,也没有什么朋友的后人,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摸了摸她的头发:“青姐儿不怕,阿娘没事!阿娘在家时什么没见过。
林家只有你与舟哥儿,少有依靠,多个帮手也是好的。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后人,还是什么其他的,既然来了我们家,一声母亲还是要叫我的。”
青姐儿看着母亲灰败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中只是担心,母亲一直以来对父亲信赖有加,父亲也从没让母亲失望过,突然出现的弟弟,如同一条裂谷横着母亲心中。母亲该有多绝望?会不会是母亲想多了,误会呢?
这突然出现的庶弟,上一世因为自己额头受伤,一直躲在房里没出来,是自己不知道,还是这次已经发生了改变?
程夫人与青姐儿又说起在京时候的事,说起外祖母家:“你外祖父也有几个妾室,你外祖母就像猫儿狗儿一样养着,若有不知分寸的,你外祖母便从外面淘弄些年轻漂亮的给你外祖父。
她在家教我,不过是些玩意儿罢,大家小姐都逃不过这些闹心的事。
后来,你外祖父过世,你外祖母把她们送到庄子上养着,你的几个庶姨妈也嫁的远远地。家里现在只有你两个亲舅舅。”
青姐儿轻轻的喊道:“阿娘为何说这些?”
程锦绣拉着青姐儿的手:“我原不喜欢京城大宅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才选中你父亲,以为自己不一样,可到头来还是逃不过。
这就是命罢。我们青姐儿将来必是一家之主母,我要你像你外祖母一样,拿得起放得下,看远些,不要像娘一样,钻进牛角尖里。”
程锦绣顿了顿:“没事,娘是教你道理呢!”
青姐和母亲一起吃过晚饭,弟弟已经精神些,还喝了点淡盐粥,放下心来,和母亲说晚上过来陪母亲一起,先回了流芳苑。
青姐让人回流芳苑收拾东西,今晚在母亲院中休息。几个丫鬟忙忙碌碌,青姐拿着一本书发呆,自己一定要照顾好母亲弟弟。
青姐收拾完毕,留着翠竹,带着金菊墨兰,和弟弟一起歇在母亲院中的东厢房里。
程夫人原想亲自照看舟哥儿,可青姐儿劝说:“母亲今天已是累了一天,明天还有一家子的事等着回,夜里就由女儿照顾弟弟。望母亲成全女儿的孝心!”
程夫人不再坚持,让百灵和青姐儿一起。
至晚间,青姐儿看着舟哥儿服了药睡下,自己也睡在旁边。金菊墨兰睡在外面。
第二天起来一看,舟哥儿已是大好。
程夫人心中甚是欣慰,看着长女幼子,心里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也精神了些,罢了,他说朋友之子就朋友之子吧,也糊糊涂涂一回!
又过了几日,林父带回一个小子,已有八岁,长得瘦瘦弱弱的,起名林青云,家里都叫云哥儿。
林父让那孩子叫程夫人母亲。
那孩子也是恭恭敬敬的每日来请安问好,不争不闹,给什么都说好。
程夫人看那孩子可怜有礼,心中太多的委屈,也发不到一个小孩子身上,少不得忍了!
二来有心给舟哥儿养个助力,每日倒也和颜悦色,嘘寒问暖。
林父让人将磐石院与前院打通,里边的花园改成一小校场,请来姑苏名师张大儒为青云启蒙,又从南京守将李凯将军手里求了一位老兵教青云骑射之道。
林父也知道程夫人心中不满,劝导:“你我夫妻本是一体,我如何不看中真正的血脉亲人!
舟哥儿懵懂天真,将来守成有余,这林家诺大的家业都是他的。
青姐七窍之心,可惜是女儿身。
林家唯有云哥儿可建功立业,我已告诉他,只给他一个宅子,一个铺子安身立命,全了故人的情谊。
将来他要留在林家也好,回他家也好,自立门户也好,我们帮把手的事情。
其它的青姐儿和舟哥儿平分。
将来他若有出息,三姐弟相互扶持,若是无望,两姐弟也没有拖累。”
程夫人道:“那他可会甘心。”
林父道:“你放心,他自小知道自己身份。”
程夫人再心有不甘,心里不信,也无可奈何。
林父将两个孩子一起搬至院中,每日一起到宁华堂晨昏定省,吃饭问安,让李嬷嬷统管磐石院,亲自过问哥两的学业。
青姐儿不放心弟弟舟哥儿,自告奋勇说是以前学的课文还有些不明白,要再跟着名师温习,课课不落。
课后小兄弟两在院中射箭骑马,青姐儿有时也跟着玩一会。大多数时候课后是到母亲院中跟母亲学理家。
每日相处,青姐儿发现那云哥儿进退有礼,完全没有八岁小孩该有的顽皮讨厌,日日读书写字,要不就在院中舞刀弄剑。
舟哥儿每日也认真读书,骑射,难免有小儿天性的时候,比如有一日乘夫子不注意的时候在他背上贴了个乌龟,晚间被父亲一顿教训。
在云哥儿的茶水里放上了墨汁,说是宝象国的墨叶茶,不胜枚举。
日子并没有因为程夫人心中的扭捏猜疑而停止,转眼已是一年。这一年来,程夫人看着舟哥儿渐渐懂事有礼,青姐儿每日陪伴理家,云哥儿还是谨慎有礼,林父也小心赔罪,心中渐渐开怀,不作计较。
又到一年登高时,张大儒有友从京城前来,夫子让几个孩子玩几天,自己陪友人逛一逛南京府。
难得有此机会,程夫人与林父商量带几个孩子到城外秋山寺游玩,林父觉得好,让大管家林定前去安排。
吃过晨食,林府大门中开,程夫人带着青姐儿同乘一辆八宝华盖车,两兄弟共坐一张四方顶青油大车,林父骑马在旁照顾。
看见父亲骑马,舟哥儿不愿上车,“破浪,去把我的马牵来”,云哥儿站在旁边不说话,但也是一脸的雀跃。
林父板起面来:“你们休要淘气,外面街窄人多,若马受惊乱跑,如何是好?老实坐车。去到山上再骑不迟?”
见林父发了话,两兄弟不再多言,自己爬上了车,小厮破浪,雨芷也上车伺候。
出了城,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远远地看见秋山寺。秋山是姑苏城外唯一的一座高山,秋山寺在山顶,八道绕山大路像条蛇一样盘旋而上。
在秋山寺的瞭望台上可以一眼俯瞰整个姑苏城,城中大小百姓都喜上山游玩。秋山寺后园还有一眼泉源,百姓戏称不老泉,汩汩而冒,水流缓缓而下,经年不断。那水清冽甘甜,用来煮茶,最是回味无穷。
一路颠婆,程夫人与青姐儿在车内说着这秋山寺之景,又担心舟哥儿是否能老实坐车。
果不其然,才上到六道湾,舟哥儿在后面车里喊着:“母亲母亲,我骨头都散架了,快来帮我揉揉。”
又嚷嚷道:“哎呦,撞到我的头啦,不得了了,起包了”
夹杂云哥儿小声的辩解:“我也撞到了,车上都包了软垫,一点都不疼,你莫要让母亲姐姐担心。”
程夫人又急又怕,想把两个男孩叫来同乘一辆,又怕林父说自己骄纵孩子,总说慈母多败儿。
正闹着,林父带着大管家林平回来,看到舟哥儿闹腾着不肯坐车,一路车少,路人都从小道直爬山上。吩咐下人将后面跟着的两匹他们平时骑惯的小马牵来。
舟哥儿兴奋地跳下车来,破浪把他抱上他的小红马“激流”,而后在前牵马,旁边渡溪也骑一马在旁跟随。
那边云哥儿也骑了他的白马“风扬”,雨芷,雾莱在旁跟随。
舟哥儿坐在马上兴奋的左右观看,打马跑到程夫人们车旁。
“母亲,姐姐,你们可要下来骑马,比坐车自在多了!”
程夫人看着舟哥儿:“你好好坐着,别吓到马!”
青姐儿看着程夫人撒娇道:“阿娘,我也想骑马!”程夫人摩挲着青姐儿的头发,低声道:“青姐儿莫闹,女孩子,骑什么马?”
想想自己有点严厉,云哥儿回来这一年,舟哥儿也搬到了磐石院,就剩青姐儿每日与自己作伴,再旁解慰,又开口道:“你看今日也没带你的马来,我让人现回去牵你的“胭脂”,等回家时你们一起。”
青姐儿眯着眼睛开心的笑起来,这一年来自己时时守在弟弟母亲身边,就怕他们有个什么,现在都一年了,应该已经改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