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被打的那样惨,她几乎没敢正眼相看,冲在嘴边的求情之语,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如此炎热的天气,她却冷汗如雨,浑身冰凉。
然而贾南风却仍旧与妹妹贾午、赵充华谈笑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心肠究竟有多狠,才能做到贾南风这般?
她这分明是不让任何人替太子生下皇子,因她自己,至今只生了三个女儿,还想着亲自生下皇子,将来好与她自己一心吧?
想到之前那个被剖了胎的宫女,再看看翠竹的凄惨下场,羊献容不难想像,若她真的进了东宫服侍太子,甚至不幸有了身孕,会是怎样的结果。
“打完了?”贾南风轻描淡写般往这边看了一眼,“那就送回房,让她好生养胎吧,太子的骨肉,大意不得。”
赵充华娇笑道,“太子妃想的真周到。”
“本宫就是个心软的,翠竹虽是冲撞了本宫,本宫也只小做惩戒,哪能重罚。”贾南风用帕子轻拭了一下唇角,一脸无奈。
“姐姐别气了,为了个贱婢,不值得。”贾午也柔声相劝,对于血泊中翠竹,谁都没有说一句哪怕是关心一下的话。
“算了,本宫不会计较的。”贾南风像是忽地想起羊献容还在,露出不达眼底的笑,“羊姑娘,你脸色很不好,是不舒服吗?”
羊献容打个激灵,才要说“没事”,看到她眼里的阴险,忽地就明白过来。
今日这出戏,是专门演给她看的。
太子妃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警告她,将来进了东宫,也别妄想为太子生下皇子,否则,就与翠竹一般下场。
羊献容恐惧欲死,越发打定了主意:绝不能进东宫!
“多谢太子妃关切,臣女没事。”打定了主意,她反倒是镇定了下来。
只是脸色仍旧惨白的出奇。
“没事就好,我还真担心会吓到羊姑娘呢。”贾南风也不点破,笑意盈盈。
少顷,一名宫女急匆匆进来,眼里含着泪,颤声禀报,“太子妃,翠竹她……出血不止,怕是……”
“怎么,这就经不住了?”贾南风皱眉,十分不悦,“才服侍太子殿下几天,身子倒是娇贵了。罢了,去请程太医来与她看看。”
“是!”宫女忙忙地下去了。
可怜的翠竹,受这一回打,别说是孩子保不住,恐怕连她的命,也要搭进去了。
原本以为得了太子宠幸,有了身孕,至少也能封个美人、才人呢,却不料竟是这样的结果,太子妃果然是容不下旁人的。
“姐姐别担心了,孩子若是没了,也是翠竹没这福分,不是你的错。”贾午劝道。
赵充华也跟着相劝,像是贾南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羊献容委实受不了,寻了个借口,告退出来。
才出了东宫没多远,就见一名年轻男子提着药箱出来,身材高大挺拔,五官英挺,是个不错的儿郎。
羊献容认得他,正是太医程据,专门负责替太子妃调理身体,她生的三个女儿,从怀胎到分娩之前,都是程据为她安胎,从无出过差错。
“程太医。”羊献容本不想多事,却总放心不下翠竹,上前行了礼。
程据脸色阴沉的厉害,上下打量她一眼,“你是何人?”
“冒昧打扰了,我是羊府的三女羊献容。”
“原来是侍中大人的女儿,”程据脸色稍缓,显见对羊玄之的印象还不错,“羊姑娘有何指教?”
“不敢,”羊献容勉强露出些笑容,“敢问程大人,方才可是替翠竹……”
“羊姑娘也知道?方才你也在东宫?”程据眸子里有怒意,“不错,翠竹有孕之事,也是我为她诊出,原本是喜事一桩,却不料……”
羊献容心下了然。
程太医常来东宫,想必太子与他也十分熟稔,即让他为翠竹诊了脉。
“那翠竹的孩子,可能保住吗?”羊献容怀着微弱的希冀道,“程大人医术高明,想必……”
“我医术再高,也是医病不医命!”程据恨声道,“有孕之人,岂能受刑,翠竹不但胎儿不保,更因出血不止,已经殒命!”
羊献容脑中刹时一片空白。
又是一尸两命……
“羊姑娘还是不要多问,免得多生事端,快些出宫吧。”程据好心劝一句,带着怒气,叹息着离去。
羊献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府的,等到她回过神,扶着一棵树狂吐酸水,意识重新回来,已是泪流满面。
“阿容,你这是怎么了?”羊玄之听到动静,急步出来,一脸关切。
“父亲……”羊献容急促喘息,脸色惨青,眼神却坚毅,“我不要去东宫,我不要服侍太子,我不要……好可怕,太可怕了,两条人命……”
“阿容,你在说什么?”羊玄之一头雾水,“你要进东宫服侍太子?是你见到太子了?”
看来这件事情,必要找广陵王问个清楚,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
“父亲,求求你!”羊献容抓紧父亲的手,哀戚道,“别让我进东宫!我宁愿、宁愿嫁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过一生,也不要进宫,我活不了,我真的活不了……”
“阿容,不要乱说!”羊玄之沉下脸来,“你是我女儿,怎能嫁给平民?你放心,我会找广陵王问个明白,总不能耽误了你。”
羊献容绝望地昏了过去。
父亲始终没有明白,广陵王对她,早已没了情意,她只是他的一颗棋子而已。
“阿容!”羊玄之急急抱紧了她,大叫,“来人,请大夫,快请大夫!”
羊献容发起了高烧,来势汹汹,甚是吓人。
身上滚烫不说,还说起胡话,时不时还会抽搐,药也喂不进,越烧越狠。
羊玄之急的一夜没睡,白发骤增。
他实在想不出,女儿进东宫一趟,怎么就病的这样厉害,是被什么吓着了?
大夫开的药羊献容喝不进,用凉水敷额头也没用,能想的方法都想了,她仍是烧的厉害,大夫最后一次来诊脉后,甚至私下里对羊玄之说,准备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