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于亚南果然是靠阿谀溜须起家的,比普通人不要脸,当即原地赚了一百八十度:“嗯,梁教授说得对,我仔细想了想,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能够打破常规、具有开创进取能力的学生,而不是迷信教科书的书呆子,这位同学在这一点上做得非常好。”他说着转过头去,再看曹越时脸上已是取悦谄媚的笑容,仿佛乞丐碰上慈善家,哈巴狗遇到主人,皱纹堆得层层叠叠,分不出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这位同学,你让我们看到了菁华大学的希望,而且你高举正义的旗帜,勇于揭穿本校教师于信红的丑恶面目,实在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你这个年纪,能够做到这两点,实在是不容易。”
于亚南当然是在拍马屁,不过还真就拍到了点子上,梁志豪之所以力挺曹越,至少有一半因素跟沈道邻有关。
观摩课不是随随便便做的,专家组来大一三班之前,已经调研过中文系整体情况,对主讲教师沈道邻的个人情况也掌握个七七八八。
连专家组都没想到,原来是沈道邻讲的课怎么突然变成了于信红,直到听见曹越的这一番话才心里有数了。
梁志豪和沈道邻都是苦心做学问的人,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其实是同学,当年曾于一位恩师门下读书,只可惜沈道邻没有梁志豪这么大的影响力。
人们总是习惯于物伤其类,梁志豪得知这节观摩课的内幕早就火透了,憋足劲要给自己的老同学出气。
只不过,梁志豪不能公开说出对于信红的不满,以免让人觉得自己是在站队。因为他跟沈道邻终归是同学,同时又不认识于信红是何许人也,一旦公开对这事表明态度,就容易被人误会他有私心,如今正好借着曹越之口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王爱民愣了,凝铁傻了,秋雨愕然了,张顺义说不出话来了。
至于学生们,眼珠全都蹦出眼眶,翟宏志以为曹越绑架了梁志豪全家老小,季鸿鹏则觉得于亚南患有间歇性羊癫风,只有夏雪瑶若有所思坐在那里没有什么表情。
专家们憋足劲想要看曹越如何倒霉,学生们幸灾乐祸等着看曹越倒霉,然现场最有分量的人物竟然力挺曹越,这让大家满心期待化成空。
当你和一个柔情少女过了美妙一夜,早上才发现对方其实是个地道的男人,其实自己一直是在走后门,此刻小兄弟上沾的全都是屎,这该是怎么一种滋味?
大家先是难以置信,紧接着圆瞪双眼发呆,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脸上浮现出掺杂着错愕和震惊的表情,既而怀疑自己产生幻觉。
于亚南觉得刚才的话还不够,站起身来又高声说道:“还有,诸位同学,大家都看看,堂堂一位教师竟以权谋私,世界观和人生观也很有问题!让这样的人混迹于教育界,实在是一种耻辱,也是我的失职!”
于信红艰难地咽下口水,小心问道:“于厅长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要有事了!”于亚南冷笑一声,转而对陈冠稀说:“贵校能培养出这样的学生是成功的,但有这样的教师却是失败的!”
“啊……”陈冠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挤出一丝苦笑。
刚才曹越狂喷这一干专家学者,陈冠稀数次想要站起来阻止,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张不开口,好像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
因为陈冠稀猛然间发现,这个过去的学渣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周身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学渣如今竟然博古通今,不管什么事信手拈来就能做成文章,一帮专家学者全都pk不过。
此外,陈冠稀对沈道邻的遭遇很是同情,这也是没有阻止曹越的重要原因。如果于信红靠着跟领导的关系就可以肆意摆布他人,这一次倒霉的是沈道邻,下一次就很难说是谁了,没准是他陈冠稀自己。
“不过呢,我们这一次来,主要是考察你们的教学质量,在这一点上我们要给评优的。至于廉政问题,就是学校内部的事情,我相信你们能够处理好。”于亚南不愧是老油条,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即表明了态度,做了个顺水人情,却也不得罪太多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下课铃恰如其时地打响了,于亚南如释重负,急忙说道:“这一节课,我们收获很大,既然已经下课,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
话音落地,于亚南带着一干专家学者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教室,片刻都不敢停留。
梁志豪则悠闲地踱着步,经过曹越身旁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沙文涛注意到了这个笑容,低声问曹越:“你认识梁志豪?”
“当然不认识。”曹越笑着摇了摇头:“但我知道梁志豪一定支持我。”
沙文涛不理解:“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梁志豪是什么样的人。”曹越既然搜集了专家组所有成员的资料,当然也不会放过梁志豪,从一开始就笃定了梁志豪会这样表态,所以才敢让所有这些专家学者下不来台:“根据百度百科显示,梁志豪与沈道邻是老同学,你觉得梁志豪是不是要为老同学伸张正义?”
沙文涛惊叹了一声:“老大你连这个竟然都查到了。”
“手机真是个好东西……”曹越内心很感慨,可惜自己生活的时代没有手机这么美妙的东西,这也难怪为什么如今的人不管吃饭还是拉屎手上都要捧着手机,按说这是人体两头的事儿,但都能在手机上找到共同点。
“不管怎么说,老大你胆子够大的了,竟然把这些专家学者全给喷了!”高岩可没沙文涛这么轻松,不无忧虑的说道:“你上一次挖苦尹道言,都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这一次你的打击面实在太大了,很难说是不是后果更严重!”
季鸿鹏愁眉苦脸,趴在桌子上无奈的说:“这次坐庄亏了大本……没想到啊,这个曹越竟然有舌战群儒的本事,而且赢得还这么彻底……我们把注全都押给了对方,就夏雪瑶一个人押给了曹越。”
很奇怪的是,上一次曹越喷了尹道言,被逼做检讨,这一次喷的面积更大,却啥事没有。
转眼过去两天,系里始终是静悄悄的,好像根本不知道观摩课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学校方面也没有任何表示。
至于于信红,当天请了长期病假,此后再没有人看到她。
不过,事情的后续影响却暗中在持续发酵,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中文大一三班有曹越这么一个学生。
这让沙文涛非常费解:“老大你怎么不倒霉呢?”
曹越反问:“你盼着我倒霉?”
“不是啊,我就是奇怪……”沙文涛一个劲地挠头:“上一次你喷了尹道言,被强逼着道歉,这一次你喷了这么多人,怎么反而安然无恙?”
“原因很简单……”曹越觉得沙文涛的脑子还是太简单,不过还是详细解释了一下:“上一次我跟尹道言之间纯粹属于个人恩怨,不涉及什么复杂因素,作为学生这样批评老师,学校方面当然不会放过我。但这一次牵扯到了复杂的利益因素,这些人他们内部有非常激烈的斗争,这会儿忙着互相攻讦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我呢……”
曹越对事情的发展往往有着惊人的判断能力,但并非每一次都能正确,说起来即便诸葛亮也不知道自己会死在五丈原,人都有失算的时候。
这一次,可以说曹越是对的,因为课堂论战确实牵扯到了复杂的利益关系。但曹越又不是全对,于信红背后有人撑腰,曹越公然揭老底算是彻底断送了于信红的前程,于信红背后的人自然要收拾曹越。
只是由于事情影响太大,所以上报到了学校高层,已经超出中文系的控制范围。
眼下校长正在出差,等到回了学校就要召开校务会议,届时将会有人提出严肃处理曹越。
三个人正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曹越说着话的同时往旁边看了一眼,无意之间发现了一帮人。
这些人全都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远远一看跟鹦鹉开会似的,不过不是野马帮,而是魔兽酒吧那帮人。
他们东张西望的好像在找什么人,曹越本能以为他们是来寻仇的,急忙拉着沙文涛和高岩躲到了一处花坛后面。
沙文涛很好奇的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别出声……”曹越把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跟这帮人有点过节……”
曹越话音刚落,刚好陈欣怡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过来,同样看到了这帮人,脸色登时变得铁青。
下一秒钟,陈欣怡迈步迅速躲在另一处花坛后面,探头探脑的看了过去,她没有注意到曹越这一边,注意力完全被那群鹦鹉吸引了。
曹越从陈欣怡的表情中,读到的不止是恐惧,还有尴尬、羞耻和很多说不清楚的东西。
那天晚上在酒吧偶遇陈欣怡,曹越总是觉得整件事情背后另有隐情,此时更加可以断定其实陈欣怡认识这群鹦鹉,当时是利用自己把他们打跑。
过了一会,走过来一个壮汉,身高足有一米八十多,皮肤黝黑,表情凶悍。
他穿着一身过分肥大的西装,尤其裤子肥的简直就像是面袋子,驳带上吊着一串钥匙,走起路来哗啦啦直响。这幅形象看起来有点像包工头,又有点像乡镇干部,透着一股寒酸和土鳖。
那帮鹦鹉看到那个壮汉,立即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对不起,铁哥,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