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专家学者们一想,觉得曹越一个学生而已,不可能事先就安排一场论战,然后准备好一个托儿当反面教材。因此他们一时抛弃成见,认定曹越说得是实话,不由对凝铁露出一丝鄙色。
而凝铁看到眼前这一幕,连撞墙的心思都有了。她本来要当本省作协主席,今天这事一出,只怕没希望了。
此时于信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高声斥责道:“曹越,你失心疯了吗,还不赶快向在座的专家学者道歉?!”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曹越是不是道歉,回头一定游说校长开除这个癫狂的学生。
“我看应该道歉的是你,于老师……”曹越冷冷一笑,看着于信红缓缓说道:“今天《现代汉语》的主讲本来是沈道邻,为什么临时却换成了你?我听说了一件事,今年开始学校晋升职称和职务提升要参考观摩课的数量,而你和沈道邻教授都差一节观摩课,本来是沈道邻教授的观摩课却临时换成了你,这事儿可是好说但让人不好想啊!”
于亚南对曹越的厌恶,已经上升到对整个菁华大学都有成见,听到这句话立即说了一句:“看来菁华的工作制度,好像很有问题哦!”
张顺义也点了点头:“嗯,担当一个工作,应该看这个人能力是否足够,而不能根据年龄、资历和职位,既然已经决定是沈教授主讲,临时换人难免让人诸多猜测!”
于信红此时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下不来台,看着曹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许久才冒出来一句:“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没说什么啊,你心虚什么?!既然如此,我就真正喷你一次……”曹越狡狯的笑了笑,接着说:“于老师,这一节观摩课表面看起来不算什么,却是晋升和提职必须的。你和沈道邻谁满足了观摩课数量,谁下一步就可能晋升中文系系主任,本来这是一个公平竞争的事儿,为什么偏偏沈道邻的课让你来讲?”
“因为……沈教授身体不好!”
“今天同学们都在教室门口看到沈道邻教授了。”曹越目光缓缓掠过班级,然后又道:“沈道邻教授拿着教材教案准备正常上课,人都已经走到教室门口了,被临时通知回办公室休息。到底是沈道邻教授身体不好,还是某些人用心不好?”
于信红一时无语:“这……”
“不过呢,我也理解,于老师你上面有人......”
这句话一语双关,于信红愣住了:“啊?你说啥?”
“我是说,你要打点上面,当然不是学校,而是更上面的各级领导!领导也是人,需要钱来吃喝嫖赌、买名牌服装、坐高档轿车、供养二乃……”曹越非常感慨地说道:“开销这么大,不多赚点怎么能行?!”
曹越说的这些,很早之前就在学校内传开了。
学生们通常很关注学校内部的动态,尤其是关系到老师们的,也就是说,学生们的消息往往比老师们想象得要灵通得多。
尽管这种关注带有幸灾乐祸的色彩,却也不代表学生们没有正义感,今天换主讲教师这事引起了很大不满。曹越现在这么一提,一个叫苏飞虹的女生眼中顿时含上泪珠,低声说了一句:“沈道邻教授好可怜,没名没利的一辈子只知道做学问,提职只差一节观摩课,偏偏让人给顶替了!”
于亚南脸上很是挂不住,当即表态:“如果这是实情,应该加以改正,对沈道邻教授提职和晋升要适当倾斜一下。”
秋雨不关心别人的职称,听到这话差点要吐血:“你竟然这样污蔑攻击国家工作人员,我要求你马上道歉,否则……”
虽然秋雨自己不是国家工作人员,但经常给国家工作人员拍马屁,慢慢地就把自己真的当做是国家工作人员了。
“否则怎么样?告我?”曹越耸耸肩膀,满不在乎的说:“欢迎!我能不能当网红,就看你的了!”
秋雨真想撕了曹越那张唾飞沫溅的嘴,不过马上想起自己一大堆烂事还没解决,于是很不情愿的把嘴闭上了。
于信红在台上“啪”的把教鞭扔在地上,怒吼了一声:“曹越,我要开除你!”
“于老师,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多了,眼下各个微信群都在讨论为什么临时换主讲。”曹越看着于信红的样子就像看着死人,同时气壮山河说了一句:“你开除我也没用,一个曹越倒下去,千万个曹越站起来!”
于信红的脸色变得通红,脖子边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显然濒临暴走边缘。
毫无疑问,在这个年代,各种腐败和权力寻租很严重,而且岂止是政府官员,但凡手中有权的人都是如此。
于信红正是依靠这种潜规则才能成为学阀,不过这几年反腐力度超出想象,于信红的两个恩主已经被隔离审查,以后于信红就只能靠自己。
毕竟于信红是教书育人的灵魂工程师,为人师表竟然用恶性手段打压竞争对手,如果这件事真的闹开了,只怕职业生涯就没什么奔头了。
曹越的这些话宛若竹筒倒豆子,哗啦啦的一口气直说下来,几乎没有停歇,把在座的多数人骂了个遍。
然而,这番话实在说出不少学生的心声,结果响起了如暴风雨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进一步的,学生们甚至哄然叫好,巴不得曹越和这帮专家学者动手互殴,只打嘴炮不够过瘾,最好搞出人命。
翟宏志一伙人更是拼命煽风点火,一会儿叫:“骂得好!他们就是欠骂!”过一会儿另一个又说:“曹越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当面揭人老底呢?”
夏雪瑶则是非常震惊,怀疑这个学渣是不是被车祸撞坏了脑袋,她急忙拉了拉曹越的衣襟:“你少说两句吧……”
“为什么少说?”曹越嗤笑一声:“就是因为平常大家都少说两句,才搞的如今群魔乱舞,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竟然也舔个大脸跑来对我们指手画脚!”
眼看观摩课变成了闹剧,于信红脸色急剧变幻,就像灭绝师太碰上张三丰,不知道该怎么出招。她设想或许可以让学校保安把曹越撵走,转念又觉得似乎应该给精神病医院打个电话。
过了许久,于信红讷讷的从嘴里吐出了一句话:“失心疯!这个学生肯定是失心疯了!”
这个评价立即获得了在场其他人的赞同,于亚南和张顺义等人一起点头:“对!这个学生得了失心疯了……来人啊,快给他送到医院去!”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王爱民把脸一转,问梁志豪:“梁老师,您说是不是?”
今天到场的专家还有一个叫梁志豪的,真正有地位的人说话往往很少,梁志豪就属于这一类。
他是北大中文系的教授,在学术上颇有造诣,从不发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博取虚名,论起名声来似乎比不上在座其他几个人。但他一生桃李满门,很多学生如今担任要职,即便教育部部长见到他也得礼让三分。
所以,论起梁志豪的身份和地位,连王爱民这样的狂狷之士都不敢小觑,得罪谁也不敢得罪他,否则今后别想靠笔杆子吃饭。
梁志豪自从进了教室之后,就冷眼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此时听到王爱民的这番话,推了推眼镜,缓缓的说:“在来菁华大学之前,我本来不抱太高的期望,因为这不过就是一堂普通的观摩课。但听到这位同学的发言之后,我不再这样想了。”
“啊?梁教授为什么这么说?”王爱民听到这句话,意识到梁志豪似乎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顿时面如死灰。
“这些年来,我们的教育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够培养出具有创造力的学生。刚才这位同学的发言,说明了他对事物有独特的见解,敢于向权威挑战、坚持己见,不迷信教科书和老师们教给的东西。随着时代的发展,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一成不变的,也没有任何观点永远就是对或错,正所谓不破不立,这种精神是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动力。尤其是我们国家正处在社会转型期间,对过去很多事情都需要有新的认识,这种精神更是尤为需要的。还有就是,这位同学非常有正义感,这一点我很欣赏,只不过……”梁志豪说到这里,冲着曹越笑了笑:“你对待老师的态度有问题,‘尊师重道’到什么时候都不可以丢弃!
曹越笑着点了点头,很诚恳的说:“我知道了。”
梁志豪这一番话说出来,在座的人几乎全傻了。
王爱民开始怀疑,曹越可能上头有什么人,否则梁志豪不可能帮着说话。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因为梁志豪是出了名的耿介,从来不屈服任何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