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忘记设置闹钟,手机还不在卧室,陆湛早不在床上了。她下床时觉得腰好疼,昨天在书房站着的姿势太伤腰了。想起昨晚,她反应过来了,他们昨晚在书房,没有戴套。
他们几乎每一次做都戴套,但昨晚,两个人都彻底忘了这件事。
任何一种避孕方式都不能达到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孟晚两年前,去做了皮埋。她不会让自己怀孕,如果在两种避孕方式同时施加的情况下她都能怀上,不,没有这种可能,她一会要出门买避孕药。
说来也搞笑,她当时在纠结做皮埋还是上环时,搜索资料时,她竟然是在p站找到了科普视频,看了下详细的上环过程和展现效果,她还是选择了皮埋。
大概是对上环有阴影,那段时间,她回了一次家,顺便陪着李英去医院,才知道李英当年的绝孕环还没取出,还是金属的,早已经过期了。她当时就大为光火,李英都五十多岁绝经的人了,哪里还有可能怀孕?为什么现在才来通知取环?
她看着术后虚弱的李英,说了句,你为什么不自己早点去?我们不缺这点钱,你之前偶尔的肚子疼是因为这个吗?李英说,我忘了,我这不才收到大队开的证明,就跑来医院取了吗?还是免费的呢。孟晚失语,给她买了一堆营养品,定了小饭馆一周的饭菜送上门,让她请了假好好在家休息。
孟晚没有跟陆湛说她做了皮埋,她不是为了他去做这件事,只是为了自己,享受了性的快感,又能保护自己不怀孕。只是因为他,她不能让自己有任何可能怀孕。
她洗漱完涂护肤品,才发现昨晚哭肿的眼睛依旧还有些没消肿,她冲了杯速溶黑咖啡灌了消肿,又化了妆掩饰了黑眼圈。
陆湛跟她说,辞职的事让他来。
就算后续流程让他处理了,她是个成年人,拿着不低的年薪,她怎么可能提出辞职都要别人代劳?这是她必须独自面对的。
她怕吗?当然怕,但她已经习惯了用面无表情来掩饰内心的恐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黑,皮制的leggings将腿部线条拉得更长,脚蹬短靴,上面配了件版型硬朗的外套,只有外套上的金色扣子有了点颜色点缀。如果不上班,她可以穿件人造皮草。
孟晚到了公司时已经十点,在走去办公室前,她先去了行政办,刚好遇到了Alice,Alice笑着迎上来,“找宋总有事?”
孟晚不知为何Alice一直对她很客气,但也不重要,“对,请问宋总在吗?今天能和他预约见面吗?”
“在的,我帮你去问一下。”
Alice原本要去楼下的,但孟晚要找宋总,她便亲自进了办公室帮她问了。
今天宋总来得挺早,但脸色不太好,跟了他多年的Alice当然看出了他的异常,幸亏这是孟晚,要换了旁人,她才不再进办公室承受那股低气压。
“宋总,孟主管要找您,请问您有空见她吗?”
她终于来了。
宋星宇抬起头,“让她在外面等着。”
平日里Alice能看出宋总对孟晚的不一般,她此时顺嘴说了句,“等多久?我知会她一声。”
他面色如常,“是我见她,还是她见我?”
Alice心中一紧,刚刚她这句话过界了,“对不起宋总,我让她在外面等着您。”
Alice走出办公室,对正站着盯着墙上的画发呆的孟晚说,“宋总让您在外面等着。”
孟晚点头,“好的,谢谢你。”
她还以为是等十几二十分钟,但过了半小时,依旧没有动静,行政办人来人往,她就在外头的小会客厅站着,也没坐下,也没离开。
等了四十分钟时,来了个秘书,喊她进去。
孟晚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很暖和,宋星宇只穿了件灰色毛衣,在低头看文件。
她走到办公桌面前时,并未主动拉开椅子坐下,他已经将这一页的文件扫完了,也没抬头,就翻了下一页,继续拿着笔在勾勾画画,似乎当孟晚不存在一般。
孟晚就这么站着,许久,也许长达五分钟之久,宋星宇抬起了头,看着她,她好像还是很喜欢发呆,垂着眸子盯着他的办公桌看。
她的包拎在手上,宋星宇瞥了眼,MK,呵,陆湛这么穷了,就只给她买个MK?
他仿佛不知自己刚刚晾了她这么久,“怎么不坐?”
孟晚拉开了椅子,“谢谢宋总。”
“找我什么事?”
她快一个小时没喝水了,开口时嗓子干痒地咽了口口水,“我来向您辞职。”
宋星宇起身,倒了杯温水,放在了她面前,“先喝口水。”
她略带寒意的指尖触碰到了温暖的玻璃杯,拿过喝了一小口,止了渴意,“谢谢。”
“既然是辞职,那就按流程走,犯不着先来找我。”宋星宇给他的杯子里续了热水,茶叶随着滚烫的热水又漂浮在了杯面上,叶身不安地左右摇摆着。
“宋总,您对我是有知遇之恩的,我心中一直是感激您的。”孟晚说到这,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抛开私事,宋星宇对她是有恩情的,也是个好老板。她固然认为自己配得上这份工作,但人情社会,是他偶然认识了她,给了她机会,人不能忘本,她永远无法否认他对她的帮助。
工作上他给过她很多机会,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他给了她绝对的信任,她也没有辜负过他的信任,尽全力将事情做好。
宏盛这么大的公司,不会因为她一个人的离去而有任何一丝波动,员工永远不要觉得自己对公司很重要,项目离了自己就转不下去。公司中高层的人事变动也更是如同走马观花般马不停蹄,离职很正常,不然养一帮HR、还要搞组织架构调整干嘛?
虽知是出卖专业能力,又不是卖身,辞职换工作再正常不过,但临时辞职,将所有的工作、她努力了很久的、熬了很多个夜的项目转手给别人,工作带来的价值感被抹灭,曾在乎的一份工作的割舍之痛,主动剥离责任感带来的疼痛与失落,是扎扎实实打在心上的。
更何况,她是他一手提拔的,甚至他有在把她当心腹培养。当他第一次给她机会,她在怀疑自己能不能胜任时,他的一句安慰“我用错人的犯错成本比你大,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她到现在都记着。
这也是她抛开所有私事,要当面见宋星宇谈辞职的原因。
宋星宇看着她哽咽了一下,却又强行忍住,眼神聚焦在他桌上的笔筒,抑制自己将流泪的冲动憋回去时,他心中一阵烦躁。他没想让她这样的,他更没想逼她走。
他后悔了,他不该让她站在外面那么久。
谁都不想事情走到这一步。
孟晚忽然站起身,注视着宋星宇,“宋总,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我对不起你对我的栽培,我要向您道歉。”
她紧接着向他鞠了一躬,“我的临时辞职,对您、对公司造成的所有经济损失,我愿意一力承担。”
宋星宇看着她鞠完躬,直起身子时,头转向了窗外,抬起手,装作不经意地摸了脸,细长的手指在泪腺处停留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放下,却是没有转过头看他。
孟晚看着窗边熟悉的绿植,这栋楼,她呆了快两年了,以后怕是再无缘踏进。当她被她的决绝拖着往前走时,她也会怀疑,这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如果你要收回辞职这句话,我可以当作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