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同前几次一样,沈采萱父女在郑家父子的陪同下,用了一顿丰盛的晚宴。
晚宴结束后,沈采萱收到了郑忠维递过来的眼色,将沈世华打发回客院睡觉,自己则继续留在了花厅之中。
沈世华前脚离开,沈采萱后脚便开口问道:“怎么了么?难不成,望山村那儿传来消息,老沈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郑忠维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大哥,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沈采萱颇感费解的看着郑忠维,只听他说道:“我让你留下,确实是想告诉你一些有关老沈家的消息。
“今儿个沈月娴前脚回到望山村,她做出的那些丑事后脚就传遍了整个村子。得知尽出败类的老沈家又出了个败类,望山村的村民们实在是忍无可忍,纷纷跑去老沈家,一致要求老沈家这颗老鼠屎滚出望山村。
“尽管望山村的里正不停的给老沈家说好话,让村民们看在乡里乡亲的份儿上,不要把事情做绝,好歹再给老沈家一次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的机会。
“但这几个月来,老沈家接连不断的曝出丑闻,给村民们的感觉是,这一大家子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而沈月娴沦为弃妇一事,更是令村民们意识到老沈家坏事做尽,已然无可救药了。
“因而,任凭里正如何说情,老沈家如何哀求,村民们都不肯继续容忍下去了,依旧强烈要求老沈家收拾包袱滚蛋。
“而且不单是说说而已,这一回村民们付诸了行动——眼见老沈家厚着脸皮,死活就是赖着不肯走,村民们纷纷回家取了锄头、粪叉、镰刀、斧头等‘武器’过来,将老沈家团团围住,给老沈家下了最后通牒:倘若老沈家继续与全村人对着干,执意不肯离开望山村,就休怪乡亲们不顾念多年的邻里之情,动用武力驱赶他们了。
“眼见连里正都劝不住群情汹涌的村民们,老沈家迫于无奈,终于松口,答应在三天之内搬离望山村。
“不出意外的话,三天之后,老沈家就要远离居住多年的望山村,背井离乡,外出讨生活了。”
听到这儿,沈采萱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活该,真是活该!”
郑忠维却没有笑,继续说道:“老沈家落得如此下场,乃是迟早的事情,并不令人意外。我让你留下,告诉你这些有关老沈家的消息倒在其次,更主要的是想要告诉你一些有关何林氏的消息。”
沈采萱微微一怔:“何林氏?啊,你是说何记的儿媳妇林秀娘么?咦,难不成你查出她的死因有蹊跷?”
沈采萱就说嘛,林秀娘之死疑点重重,不像是自杀,更像是他杀。
郑忠维颇为无奈的说道:“说实话,何林氏的死因确有蹊跷,但她已经下葬,更重要的是,至今没有人站出来为她鸣冤,我没有办法也没有权力彻查她的死因。”
沈采萱失望之余,有些诧异的问道:“郑大哥,方才你说,想要告诉我一些有关何林氏的消息。不是关于她的死因的,那是关于什么的呢?”
“关于她在清净寺求子成功这件事。”郑忠维神色凝重,“你或许不知道,整个温阳,时有妇人因故选择自我了结,或是上吊,或是投河,或是服药……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我也就习以为常了。正因如此,听说何林氏自缢了,当时我并没有感到很奇怪。
“直到方才在饭桌上,我听了你说的那一席话——何林氏多年不孕,前些日子前往府城的清净寺求子,终于得偿所愿,却与她相公发生激烈争执,于深夜上吊了——骤然想起了去年经历的一桩事儿,这才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去年冬天,我正在巡街,忽然有人跑过来告诉我,附近巷子里有对夫妻打架,打得很凶,已经双双挂彩,再打下去,搞不好就要闹出人命来了。
“夫妻打架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要是闹出人命,那可就糟了。所以,一听这话,我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刻赶过去制止。
“夫妻二人情绪很激动,尽管看到我来了之后,不敢造次,当即停手不打了,但他二人还是骂骂咧咧的。
“通过夫妻二人你来我往的争吵,我大概知晓了他二人大打出手的缘故——妻子多年没有身孕,去府城走亲访友回来后不久,忽然间就有了,丈夫便疑心妻子在府城期间,背着他偷汉子,但妻子坚决不承认,说自己之所以有身孕,是因为自己感动了清净寺供奉的菩萨,菩萨显灵,赐给了自己一个梦寐以求的孩子。
“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难掰扯得清楚的。争执到最后,夫妻二人谁也没吵赢,气哼哼的收场了。
“眼见这对夫妻消停了下来,我便没有再理会他二人,径自走了。过了些日子,便将这桩夫妻吵架的破事儿忘到了九霄云外。
“说实在的,这桩破事儿根本不值一提,可我就是忍不住要将它与何林氏联系在一起——同样多年无子,同样前往清净寺求子,同样求子成功,同样夫妻反目。两者之间的巧合实在太多,令我不禁怀疑,这些真的只是巧合么?”
这话一出,沈采萱收敛起了笑容,神色渐渐冷凝。
“倘若这世上真有菩萨,菩萨为这些诚心求子的妇人感动,真的显灵了,上述巧合是可以解释清楚的。”说到这儿,沈采萱话锋一转,“但是,这世上当真有菩萨么?而且这菩萨就这么灵验,妇人求了,就赐予妇人孩子,比灵丹妙药还要管用?”
说着,沈采萱冷笑一声,抛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