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眼微阖,垂着头,洁白细长的脖颈像垂死的天鹅,陈阎的一个手掌包住她的额头,将她身体固定在他没受伤的一侧。
真是个尤物,周灿心想,他阅人无数,刚才屋内的一瞥他就知道这个女孩无论气质还是脸蛋万里挑一,浓眉大眼,是那种不化妆也明艳大方的长相,她的那种美,太与众不同,似乎摄人心魄,乍一看一眼就让男人惊心动魄。
他胡思乱想着直到撞上陈阎冷到极点的目光,才低眉顺眼的转开视线专注开车。
到诊所时天色已经昏暗,那间诊所在老城区一条胡同尽头,一个偏僻的小院子,周灿进去安排了下,就等在门口。
她半闭着眼,几乎无法站立,他抱了她一路,知道她一直在发烧。
她睁开眼,突然捂着嘴呕吐,陈阎身上的血腥味浓重的包裹住她,一整天没吃饭,她吐不出任何东西。
他抱住她一直不曾松开,她蹲在地上呕吐了很久也没吐出东西来。
“滚开啊”,她哭着说。
他什么也没说抱起她走进屋子。
诊所里只有一个医生,齐思微的伤口处理起来很快,只需要消毒和包扎,倒是给陈阎处理伤口费了些时间,衣服完全贴在伤口上凝固在一起,医生用剪刀剪除伤口四周的布料。
等待的时间太长,周灿进来看了一眼。
医生正在用浸湿的脱脂棉一遍遍的擦洗伤口,将伤口周围的粘连的碎布和纤维清理掉,露出来的伤口绽开失去血色一片模糊的惨白,看的周灿也想吐。
他看了眼陈阎,他正惨白着一张脸很平静的看着不远处的齐思微,陈阎的眼神看的周灿心里一颤,他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平静中带着点心碎和绝望,却还有种不罢休的炙热。
他突然想起来,他经常从会所的赌徒发眼里看见这种东西,完全没有了筹码,失败已成定局,无助的双目里还有疯狂的火花,直到最后,不死不休。
他看见陈阎顺着额角淌下的汗,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来一根。”
陈阎愣了愣神转过头来,他脸上还带着残留的一点温柔和笑意,“什么?”
周灿将那只烟点着塞到他嘴里,低声说,“只是烟,四少,昨天是我对不住你。”
陈阎咬着烟,深深吸了一口,换到嘴巴另一侧,含糊的说了声,“没事,你记着,我真戒了,昨天的事没有下次了。”
医生埋头缝合,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周灿受不了这个场景,他转身又走了出去。
伤口位置并不影响手臂的活动,缝合结束后包扎好,医生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他收了钱,并不想惹是非。
回去的路上陈阎开车,车驶出胡同,放下周灿,他在一片黑暗中停下来车,周灿的这台车后座窄小,他挤进去挨着她坐下来。
“微微。”他伸手摸她冰凉脖子,一片凉汗津津,但额头却滚烫,他打开后座的灯,从西服的口袋里掏出药,又拧开矿泉水瓶。
药送到她嘴巴,“你听话,我现在送你回家。”
她听话吃了药。
他果真送她回家,一直看她躺在床上。
“你明天还会来吗?”
他靠在卧室门口,“你害怕我来?”
她点头。
“我明天不来。”
“后天呢?”
他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笑着说,“明天周日,你休息,好好睡觉,后天你上班,如果很累就请假。”
“陈阎,我为什么会遇见你,我做错了什么?”
他垂下睫毛,沉默很久,说了句,“你什么也没错”,忽而轻笑一声,脸上一抹再淡不过的自嘲,“谁让你遇见我呢。”
她问过他,什么时候喜欢她,她竟不知。
她当然不知,他第一眼就喜欢,当然是因为她漂亮,喜欢就是喜欢,男人喜欢一个漂亮的女人没有道理,又理所应当。
刚开始是这样,后来就不只是喜欢,这份喜欢夹杂了深深的独占欲,既从心里无法掩饰,她的婚期渐渐临近,他无法坐视不理。
她虽然比他大了几岁,在他眼里此刻却更像个孩子,她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眼神里没有了怒火,只有无助和惊惧,和半年前他第一次见她时判若两人。
但其实谁不是呢,半年前的他也不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