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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文连忙答应着,心里却犯了难,她是真没干过活,这去了可咋整啊。
    宋婶子一看司文也是个懂事听劝的,和这样的人她也愿意多帮助些,于是拍了拍司文的手说:
    “婶子知道你虽然好些了,但是身体还虚,正是这样才好。回头我跟你叔说说,给你安排个轻省活,既堵了他们的嘴,又能博个好名声。”
    于是司文的新工作就这么落实了,在麦地里捡掉落的麦穗。据说这是孩子都会干的活,给司文还真是照顾她了。
    “司文知青,你要是累就去那边树阴下歇歇,我看你都快倒了似的,可不能硬撑啊。”
    找水喝的婶子嫂子们看到这个颤颤巍巍的小身板,都忍不住过来劝。司文笑笑没装假,也随着大流去阴凉处歇脚。
    大家看到这个病没好就来干活、不多言不多语的知青都起了好感,能帮的地方都帮,能照顾的地方也都照顾,短短几天,倒是让司文和大家熟络起来。
    “这活你不忙干,等孩子们下学从隔壁村回来了,一准都到地里来拾麦穗,身子是自己的,累坏了可没人心疼!”
    司文点头,擦了把汗,她其实身体能吃的消,只是可能在屋里待时间长了,刚出来有些不适应,再加上她本来运动量就少,其实这几天出来走走反而觉得好多了。
    没多一会,有人指着远处说:“支书来了。”
    司文跟着往远处看,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往这边走,前头那个年纪看着大,微微有些驼背,她没见过。后头那个倒是让她眼睛一亮,这不是她离家多日的学生兼饲养员嘛,几天不见可真是想死他——的饭了!
    都知道支书下地来是搞慰问的,大家也表决心,几句话下来气氛就火热起来。
    司文站在边上,瞅了几眼她的大弟子,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我都饿瘦了!谁知人家根本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专注的听支书讲话,气的司文一扬头:德行,回头别问我“后悔”两个字咋写!
    程林看着支书,余光却是在打量着司文,这才几天啊,咋眼见着就瘦了呢。
    支书鼓励了几句,终于把眼神挪到司文身上,“司文知青,你这身体见强了?让你在家里养着,你还非要和大家一起劳动,可不能太勉强啊。”
    “多谢支书关心,我好些了,想到大家都在地里干活,我真是在家待不住了,别管干多干少,只要是能帮些忙我都舒坦!”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啊,活都干了,情也得煽起来,司文笑着说。
    她的声音多少还带了些虚弱和中气不足,因此不是那么大声。但吐字清晰,温温柔柔的,让人听了就有好感。
    旁边的人听了都忍不住帮她说话,“司文知青可真不错,一直跟着我们干活。”
    “就是说呢,还病着呢,也不叫苦不叫累的。”
    支书满意的点头,程林也忍不住扬起嘴角,挺厉害啊,才几天,就能让大家都帮着说好话,白害自己担心一场。
    这么想着,眼神就忍不住往司文脸上望。这下轮到司文装看不见了,扬着脸受表扬,一个眼神都不甩过去,都是跟他学的!
    程林一窒,真是记仇啊。
    支书来本就是为了司文,现在看她懂事又会说话,满意地说:“知青能有这个觉悟很好,我听说你高中文化能写会算,也别干这活了,去会计那帮着称重计数吧。”
    大家听了也没觉得不平衡,有文化的人干些写写算算的,他们想干也不会啊。再说这知青看着和善,比从前那些瞧不起人的不知好多少,谁也没想和她过不去。
    落日余晖,忙碌了一天的人下工回家。宋婶子见堂屋桌子上堆的一堆麻纸包问,“这是谁送来的啊,这么多东西。”
    说着挨个拆了看,有点心、红糖、麦乳精,这可是份厚礼了。
    宋支书吧嗒着旱烟没抬眼,“程林从省城回来了,先到的咱家。”
    “这小子还真是有心,这是把咱家当自家了。”宋婶子笑呵呵的把东西往柜子里收,她一向对程林印象好,孩子一个人不容易,以后就当自家孩子对待就是了。
    “还说了上头的会议精神,说是要发挥知青的作用,批评了有些地方把知青当普通劳力用,忽视了知青的能力,阻碍知青们在农村发光发热。”
    “啥?”宋婶子慌了,“咱才安排村里的知青去捡麦穗,这算不算阻碍知青发光发热啊。”
    人知青本来在家里待的好好的,她瞎出主意让上了工,回头再让老头子因为这个得了批评可怎么是好。
    “没事,多亏了程林回来报信,下午我去地里了,给咱村那个知青安排了个轻省活。写写算算的不累人,别人也干不了,也算是发光发热了。多亏你让我对程林好些,现在看来这孩子也是真像着咱。”宋支书感叹道。
    两口子在这感慨得到了回报,程林那头早就扛着东西去了知青点儿。
    司文像是家里老祖一样端着架子稳坐在炕上,“呦,看看这是谁来了啊,原来是咱们村大名鼎鼎的小队长。”
    这几天没白和嫂子们混在一起,司文把自己这学生可是打探了个清清楚楚,别说,和她想的还真一样,是个管事的。
    程林听了这明显的挤兑也不恼,笑呵呵的把麻袋往地上一放,又悄悄把带来的篮子上的布揭开,放到炕上。
    一股浓郁的香味儿就这么溢了出来,准确的找到司文的鼻孔,深深地钻了进去。
    司文的哈喇子险些立时淌了下来,是肉!肉味儿!
    想凭这点吃的就把我拿下,未免也太小看我了!跟谁没吃过肉似的!司文心里抗争着,眼睛早就控制不住的瞄过去了。
    还是红烧的,久违了的红烧肉!那红润油亮的,带着油脂的光泽,给她迷的上了头,魂都要被这盘肉勾走了。
    程林差点笑出声来,还是及时收住了,这姑娘气性大的很,他要是真笑了,她准又要恼。
    从厨房拿出筷子递了过去,“趁热吃吧,我照着省城国营饭店的做的,也不知怎么样。”
    司文攥住筷子,马上就要与这盘红烧肉共沉沦了,但索性文人的傲骨还在。撑着最后一丝信念,眼睛望着红烧肉问了句,“给你的作业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有些难的字还多写了几遍。”程林乖乖的说。
    “学习要坚持,努力总有收获,就像这盘红烧肉一样...”一样个屁,明明想拽几句怎么又带上红烧肉了,“行了,吃完饭再考你,先吃饭吧!”说着一筷子插向了早就看好的那块完美的五花三层上。
    程林憋笑,好态度的答应之后,自己也拿了筷子夹了块肉,他还没尝呢,也不知味道怎么样,能还原几分。
    嘴快的肉已经进肚了,司文忍不住闭眼回味,真香,太好吃了!
    有肥有瘦的五花肉吃起来却不肥不腻,带着甜味和浓郁的肉香味儿,软烂适口,一口下去不但胃口、连精神都富足了。
    “真好吃!”她忍不住冲程林眯眯眼,压根忘了刚才是谁要把老师的架子摆足的。
    “那就多吃点。”程林把篮子里的东西陆续拿出来,递给司文一块两合面的饼子。
    这肉和白面都是他到镇里买的,知道她原来应该吃的很好,估计不习惯村里的窝头面粥,也给她改善下伙食。
    “你吃,你也吃!”司文又吃了块肉,还不忘招待客人,好像这东西是她做的似的。
    程林笑,这姑娘平时看着还好,架子也足,就吃饭的时候有些虎。
    他又夹了块肉,细细品着。这肉味道还原的倒是不错,他都是照国营饭店琢磨的。只是依他看,这肉倒是应该切的块大些,现在这样的小块锁不住肉里的汁水,口感也单薄了些。红烧肉他也是第一次吃,不敢擅自改良,等以后做他再加上自己的想法,估计能更胜一筹。
    他不知道的是国营饭店之所以把肉切薄,是因为出数,要是都成块的上,一盘子里就几块也不好看不是。倒没想他天生就有这厨艺天分,凭自己琢磨也能发现点窍门。
    吃完饭,司文满足地靠在被垛上,从来没觉得肉这么好吃过,真是舒坦!自己也不是白吃饱的人,吃了人的肉,就得担起责任来。
    想到这,司文挣扎着撑起身子,努力端正的说:“程林,把这几天的作业拿出来我检查下。”
    自从她当上老师后,就不肯再叫程林大哥了。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再叫他大哥,不是差辈了嘛!
    程林乖觉的拿出本子,司文也像模像样的挨页检查着,不时还拿笔圈圈点点。
    “还行,字写的还算认真,这是今天的作业,回去记得做哈。”说完又拿出一早布置好的作业本来。
    嗨,谁小时候不是这么过来的呢?只不过眼前这人年纪大了点,她那时候可都是小豆丁大小时就开始写作业了。
    程林学习态度好,自知时间紧迫,不用司文督促就准备回家写作业,走的时候把破麻袋里的东西都倒在了炕上,
    “这些是给你带的东西,还有些钱没用完。”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
    司文数都没数就把钱收起来了,她又不了解现在的物价,但看钱的厚度来说,应该是挺便宜?好像没花多少钱。
    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见到新买的东西都要多看两眼,更何况是已经好久没花过钱的司文。盯着这些麻纸包挪不开眼,她朝程林那边随便挥了挥手,
    “快回去吧,对了,明儿见哈。”明儿个可别忘了给我送饭。
    程林哭笑不得,还真是用完人就扔的主儿啊。
    司文一样样拆开麻纸,嚯,这么大罐的雪花膏呢,比她引原本的可大不少。还有牙粉、牙刷、香皂、肥皂,倒是一样没落的都买回来了。
    除了这些还有成包的江米条,桃酥这样的点心,司文挨样尝了尝,老式点心的味道真不错,又甜又香。另一小包打开竟然是一包高粱饴糖,司文撇撇嘴,
    “真拿我当小孩了啊!”她咂么着嘴里的糖块,真好吃!
    拆到最后司文看到个小不点的包装,这是啥?好像也没再让他买过别的了吧。
    把那最小的麻纸包撕开,露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管子来,精致的外壳泛着光泽,在现在看算是非常高档的包装了。
    司文拿着这小东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研究一番,这...是口红?
    程林回家在院子里支起了小桌子,借着还没落山的太阳光,先把标了拼音的生字念了一遍,越念越觉得不对劲...
    “后悔”、“悔恨”、“认错”、“道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要说留作业的没夹带私仇私怨,谁也不相信吧...
    第10章
    第二天的上工时间,司文就来到了晒麦场,看到场边有人在挑麦称重,还有个高个子男人拿着个本子写写记记的,估计就是那个张会计了。
    司文奔着男人过去了,礼貌的搭话,“您就是张会计吧,我是司文,支书让我今天过来跟您一起记账。”
    张会计像没听到话似的,继续在本子上划拉着,一边还伸过头去跟称重的人喊,“我说,你们称的要仔细些,你们称错了可是影响我算总账的。”
    司文就像个站在他面前的空气,人家连眼神都没瞟过来一下。任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出这个张会计对她有天然的排斥,司文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恰巧二福嫂子负责把打好的麦子装起来,看到司文了就来打招呼,“司文知青来了?昨个支书让你来打谷场我就想着咱俩又能一处了,这边活没那么重,对你身子好些。”
    司文笑的腼腆,“支书让我来跟张会计学记账,我真怕学不好,回头支书来了看到我啥也不会再为难张会计,那我就心里过意不去了。”
    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传到身后的人耳里。
    二福嫂子哈哈笑,“你高中文化又这么聪明,咋可能学不会?要是真不会那就是张会计没好好教,回头让支书找他去。”
    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落在有心人耳里就不是玩笑了。后头传来有些别扭的男声,
    “司文知青是吧,刚才忙,没注意到你,你先在我后头看着点,学会了一会再开一组让你单记。”
    司文笑吟吟的走到他身边去看他怎么记账,她不生气,别人自找不自在,她生什么气。
    只看了几眼,司文就明白了,没什么技术含量,记个种类,记个重量,最后一累记就行了,后面再填上责任人,方便以后核对。只不过这个张会计活干的有些笨,什么都从头记一遍,所以整的像挺忙似的。
    “看会了吧?会了就再开一组吧,都有排队的了。”张会计就让司文看了几眼,连教都没教,就让她实操/了。司文也不怂,干就干呗,又不是多难的玩意儿。点点头说:
    “开吧。”
    张会计一愣,没想到她胆子真这么大,这么快就学会了?他都还没教呢。不过一想是她自己同意单挑一组的,回头记错了也不能赖自己了,支书都找不到自己的错处。招手喊人又拿来一杆大称来,让那些排队的人去司文那里称重。
    司文拿了本子和笔,也不着急往上写东西,先画了个表格,各项数据名都标注好。张会计偷偷看她,见她也不记数,只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心里冷笑。
    真要是看两眼就会了,还用他这个大会计在这干啥?年轻人就是不稳重,真落到实处就知道难了,带着笑话的心继续干起活来。
    “好了,报数吧。”司文把表格画好,冲着称重的大哥说。
    大称太沉,两个大哥合力才能举起挂了麦袋子的称杆,咬着牙报了个数,还想歇口气等司文写呢,司文就说好了,开始记下一项了。速度又快又好,没一会,司文这组排队的人都少了。
    张会计那组还排着长队呢,看到司文这边快,队尾的人都跑到这边来称。称完就对那头的人喊,“来这边啊,不用排队,司文知青记的可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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