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老宅城郊外的半山腰上,周围环山围绕,小溪叮咚,白日行走,处处皆是林荫日影,正值冬季,空气干燥。
远远地,车未停下,就见一人守在门口。
那是伺候沈奶奶的身边人周如月,四十五左右,做事小心细致,一直在老宅陪伴着老人家。
今日,知道沈知南要来,故守在门口等着。
迈巴赫缓缓停下。
文哲摘掉安全带,下车绕过车头去开门,一边朝周如月微笑着打招呼:“周姐。”
周如月笑眯眯地应着,等着沈知南下车。
沈知南长腿落地,下车,眉眼敞露在冬日暖阳里,尤显英俊与清润,他立在原地,回身去看迟迟未下车的盛星晚。
盛星晚心中抗拒,面上又不便表露,迎着头皮下车。
那是周如月第一次见到盛星晚。
周如月是诧异吃惊的,没人告诉她沈知南会带个女子回来,还是直接给带到老宅来。
那女子唇红齿白,生得娇艳,和身高清冷的男人站在一起,竟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登对感。
“盛小姐。”
沈知南平静地向周如月介绍身边的她,说完可能是觉得不够,又补上一句:“我的人。”
盛星晚的心漏掉一拍。
在周如月诧异的目光里,她只能回以大方的微笑说了句你好。
不敢细想,那句“我的人”分量有多重,但凡被贴上沈知南标签的人或物,放到外面人人都要忌惮三分。
周如月领着两人进老宅。
这是沈家百年老宅,难免处处有受损,但沈知南有心,派人将受损部位进行修复,院落墙角等位置大量值花种草,美感自是不言而喻。
院里有一颗几人合抱的橡皮树,哪怕是在冬季,大片大片的叶子也能呈现出健康的深绿色来。
沈奶奶就坐在树下藤椅上,白发苍苍,戴着老花镜,腿上摆着一本书,脚边蹲着一只深琥色的德牧犬。
盛星晚的脚步瞬间停住,后背僵硬。
——她怕狗。
沈知南已走到前方,在老人家藤椅边停下,德牧犬见到男主人很是高兴,大尾巴呼啦啦地摇着,直接两条后腿站立起来表达兴奋,却又不敢扑上去。
连狗都怕沈知南。
沈知南伸手摸了摸德牧的狗头,对老人家浅笑道:“奶奶,最近公事颇多,现在才来看您。”
沈奶奶和蔼说句无事,目光已经落到后方女子身上:“你小子终于舍得带小女朋友回来了?”
“嗯。”
男人眉目温润,淡笑着去看浑身趋近僵硬的盛星晚:“过来和奶奶打招呼。”
阳光下,女子肌肤白得趋近于半透明,她定定站着,满脑子都在疯狂地想,如若沈知南事先调查过她,怎会不知她惧狗?
尤其是这种长相凶悍的大狗。
如果沈知南知道她惧狗,怎么不让周如月去把狗栓起来,还是说,这就是沈知南的做派,明知道她怕,还是无动于衷地看着。
对,他可是沈知南,他很擅长隔岸观火。
盛星晚垂落在双侧的手收紧,掌心湿润成灾,阳光照不进眼底的雾霭。
他站在对面,等她抬步。
周如月察觉到她脸色不对劲,走到身边,询问:“盛小姐,您怕狗吗,怕的话我将奥利拴去门口。”
那德牧叫奥利。
正当她想做点反应时,沈知南倒先笑了,淡淡地:“多嘴。”
周如月陪伴老人多年,更像是家人,此刻被沈知南这么一指责,面上难堪在那里不知所措。
看来他知道。
难道这男人有什么特殊癖好,就喜欢对他人的灾难隔岸观火?
还是说,只针对与她。
沈知南身姿半弯,手在奥利的身体上抚摸着,抬眸看她时眸色难辨:“让你过来和奶奶打招呼。”
那德牧兴奋地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气也看她。
盛星晚无形中连连深呼吸,他这般作态,无非是想她向他寻求帮助,他这是在驯服她,让她以后遇事都要依赖他。
要知道,习惯这种东西一旦形成,杀伤力比武器来得快。
她不会如他所愿。
盛星晚管理着面部情绪,露出得体的微笑,缓缓提起脚尖朝三人一狗走去,每一步都如临深渊。
沈知南平静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
——别看他,别看狗。
盛星晚在心中对自己默默念着,尽量做到忽视,她走到藤椅另外一侧,和男人与狗呈现出对立面。
“奶奶好,我是盛星晚。”她端着微笑
说,如果不是刻意去听,没人会察觉音节里的细微发颤。
沈奶奶隔着老花镜去看阳光下的盛星晚,长发披散,容貌娇俏,身段裹在黑色羊毛裙里,冷白肤色在光下夺目。
——实在是好漂亮的一小姑娘。
沈奶奶地开心地不行,让周月如去给她拿椅子出来。
周月如难得见老太太开心,也一扫之前不快,笑着拿了红木椅出来给盛星晚坐。
盛星晚挪了挪椅,离老太太近些,离沈知南又远些。
沈知南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尽收眼底,他但笑不语,拿着颗绿□□球和奥利玩了起来,他将球远远扔出去,奥利飞快地奔出去将球叼回来。
“和小南在一起多久啦?”
“......”一天?
肯定不能这么给老人家说,指不定心管疾病都得气出来,盛星晚揣摩片刻说:“也有一段时间。”
老太太眯眼睛笑得皱纹都快开花,说:“我这孙子哪里都好,就是不肯谈恋爱把我急得,就怕我百年归去后他还是一个人!”
她忍着心中惧意,时不时看一眼远处德牧,顺着老太太的话往下说:“怎么会呢?您别多虑。”
“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
几乎是没有带迟疑的,就那么清声道出。
不过逢场作戏,又有何难?
沈知南从奥利口中接过球,动作微顿,下一秒若无其事地喊了狗一声:“奥利。”
“汪!”
可以看出,这狗驯化得极好,有唤必回。
沈知南随手将球丢到一旁,眯眸浅笑着看一眼面色微白的女子:“不给新面孔打招呼么?”
“汪汪!”
大型犬的犬吠声格外嘹亮。
在盛星晚听到那话时,脑中警铃大作,转头去看男人和狗——光色下,沈知南英俊如斯,浑身满渡金光,他却笑着下令:“奥利,去打个招呼。”
“汪汪汪!”
第16章
盛星晚手指倏地手紧,浑身抖得厉害,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大犬矫健地奔她而来。
耳边,老人家还在说话:“只要有知南在,奥利谁的话也不听了......”
尖叫声是卡在喉间的。
分明想喊,但是当她怔怔地看着扑来的大犬,余光掠过男子清寒的眉眼时,她就再喊不出来了。
奥利两脚高抬,直接扒在她的双腿上,狗嘴大大张着吐着红红舌头喘气,大型犬喘气声非常重,呼哧呼哧——
咧开的狗嘴两边带着涎液,尖牙两排在阳光下很刺眼,它把沈知南的命令贯彻到底,兴奋地冲盛星晚喘气晃尾,甚至企图朝她脸上舔两口表示欢迎。
对于惧狗的人来说,这是噩梦。
盛星晚唇齿紧陷,硬扛着没吭声,面色早已经惨白如纸,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的但是她就是不愿意朝他求救。
他在看她,她知道。
“汪!”
耳边炸开犬吠声。
奥利热情无比,见她不理它也无回应,竟然还叫了起来,声声入魂惊得骨血冰凉。
盛星晚在吠声中闭了眼。
周如月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她一眼就能看出这盛小姐怕狗,还不是一般的怕,更何况是沈知南?
也不知过多久,沈知南才懒洋洋地喊一声:“奥利,过来。”
大狗这才挪开两只爪,晃着尾巴跑开了。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盛星晚胸口隐隐大弧度起伏着,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的模样:“奶奶,我去趟洗手间。”
老人家让周如月带她去。
起身时,盛星晚只觉双腿乏力,近乎难以站立的状态,但她还在在男人寡淡的眸光里,维持着面上平静跟周如月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