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混云缠杂,树木颠倒,砂砾饶血。
金戈铁马,天地呜咽!
上古大陆四大家族之一的李家宗院,自黎明至黄昏,嗜血厮杀声,自高亢到低吟,呐喊,呜咽,哭泣,上至耄耋老翁,下至腹中胎儿,再至牲畜走兽,抑或屋瓦丛林,灵力所过之处,只余满眼血色!
血色满城池!
大仇得报!
蓝仙子满身疲惫,孤身立于残垣断壁之上,仰天远望,苦涩一笑。
“父帅,母尊,女儿已屠尽李家满门,为我蓝家报了血海深仇,你们可以安心转世了!女儿今生心愿已了,但女儿为报仇,累及万千无辜生灵,徒生业障,虽有心皈依佛祖道宗,但女儿心境不纯,非道非佛,终觉玷污菩提萨埵,也有违道法自然。”蓝仙子喃喃呓语。
瞬时,高抬手,曲五指。手心处,一点红光溢出,“嗖”一声,火苗一簇一簇自脚底而起,逐渐蓬勃旺盛。
“父帅,母尊!女儿以肉身为祭,以满身仙力相奉,超度万千无辜亡灵,愿他们生生世世平安喜乐,再不与我相逢。来世往生,必添浩然正气。”
大火围绕蓝仙子,整整燃烧了四个时辰之久,方见平息。
遥远的天尽头,斜阳殷红高洁,长空铅华洗净。
当最后一抹阳光坠入无尽的山峦,暮色渐浓。蓝仙子洗礼之处,一团黑色精灵展翅飘零,渐渐地,没入了茫茫天际。
……………………
涅槃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华夏大陆,x零x零年。深秋。
小小的婴孩一脸严肃的自簸箕里缓缓睁开眼睛。努力转动着尚且不太灵活的脖颈。打量着四周。
很破的柴屋。
柴屋只用四根粗大的杂木料支撑着铺满茅草的屋顶,四周是用荆棘编成的篱笆,并没有砌墙。
干涩的风呼呼的往里灌。枯枝烂叶老旧茅草被风一吹,灰尘索索落下一地。
她的身后是一捆捆的枯柴,零乱地堆放在一处。左侧是乡下常用的犁和耙,锄头和簸箕等杂物。
这些粗犷的物什衬托的蓝九霄小小的身子渺小如烟尘。
身下铺垫的稻草膈的她的小身体极不舒服。
小小的鼻翼不禁皱了皱。
已经三天了!
准养母君花翠还是不被允许将女儿抱回屋子。看到那个女人夜晚偷偷来柴房抱着自己哭,蓝九霄不禁无奈地苦笑了下。
世事无常!曾经强大如斯的蓝仙子还不是被迫害至狂!何况现在这区区婴儿的柔弱身体!
蓝九霄在娘肚子里时就知道有人要害她的母亲风烟琪,也要害死她。但是她蓝九霄的娘是那么好害的么?
是以每当感觉危险来临的时候,蓝九霄就会在襁褓里急急地晃动。
风烟琪非常聪明,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起来。
母女连心嘛!
久而久之,两个素未谋面的准母女居然形成了很好的默契。躲过无数危机。
蓝九霄在母体里很健康,直到足月出生的那日。
医院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蓝九霄就知道坏了!事情已经不是她一个尚未出生的婴孩可以控制的了!
哪怕这个婴孩曾经位列仙尊,称主苍穹。
她仅剩的法力只是在母体的滋润下比一般婴孩灵活一些罢了!
风烟琪撕心裂肺的呼喊,医生怜悯的安抚,还有那个虚假恶毒的所谓关心。
随后,蓝九霄被剥离母体。迅速被一个身穿护士服的女子抱走。
她知道,这个女人不是护士,她只是一个用了假名字的护工!
然而她无法脱离掌控。
女人抱着蓝九霄急匆匆去厕所换了衣裤。
然后是汽车、三轮车、拖拉机的声音。
最后,女人伸出大掌,紧紧握住蓝九霄纤细绵软的小脖子,紧了紧,再紧了紧……
莹白的小脸变得乌紫,蓝九霄很无奈很愤懑。她是可以逃脱的,但是逃脱的代价就是失去尚未变得强大的精神力,变成比普通人更加羸弱的白痴!
尊贵无比的飞云宗久妙山蓝仙子啊!
怎么可以变成渺小又可怜的白痴!
但是,一个蝼蚁又怎么可以夺取我蓝仙子的性命!
然而,当蓝九霄积蓄力量准备捍卫仙子尊严的时候。女人却陡然放开了手。
“怎么办!怎么办!我下不了手了,我下不了手啊!”女人瘫倒在地上,喃喃泣语。
蓝九霄脸上的乌紫缓缓溃去。
女人深深地做了三个深呼吸。再次走向蓝九霄。轻轻将她抱起。
“小孩!你不要恨我,我也是没办法!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你和你那个妈不该挡了别人的路!”女人避开蓝九霄清幽无邪的眼眸,一手轻拍蓝九霄柔软的小背,一边颇为艰难地走向旁边的水潭。
女人用尽全身力气,试了好几次,还是无法将这样乖巧可怜的小家伙放进冰冷的潭水里。
她这个人素来毒辣无情,狠戾自私,可却从来没有亲手夺人性命!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孱弱柔软的小生命啊!
夕阳西斜,女人终于还是将蓝九霄小小的襁褓包好。并细心地用一方景帕将蓝九霄小脸盖好。这才将蓝九霄放在了地上。
“我还是无法下手,但是将你搁在这里,你必死无疑。如此,我刘子华也算是完成任务了!这是我的第一个任务,我完成的窝囊。下次,不会了!”
女人再无停顿,颇为狼狈地踉跄而去。
一番折腾,本该每天安心吃奶睡觉的蓝九霄已经累极。控制不住地睡晕了过去。
耳边传来一声声女子凄厉的呼喊,蓝九霄这个小小婴儿艰难地睁开眼角,眸光闪了闪。
旋即张开嘴巴哭嚎起来。
女子的声音一顿,接着是急切又兴奋的脚步声。
女子一把将她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而后慢慢掀开盖住她小脸的景帕。嘶哑着嗓子喃喃地说着话。
“不是我的小丫啊!这不是我的小丫啊!我的小丫!呜呜呜……”
“你是神仙送来给我的吗?你知道我没了小丫活不了是吗?”
女人轻声呜咽了很久。才收起蓝九霄的景帕,将她的衣服翻了过来,捆好襁褓。绑在了胸前。
这才挑起柴禾。一只手轻拍着襁褓里的婴儿,高一脚底一脚地朝着正冒起炊烟的小村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