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花翠坐在高高的草垛后面,无声地低泣。
记得那年初夏,君花翠拿着大大的竹篮去山上挖笋,正逢竹笋旺季,挖着挖着就挖满了竹篮,四五里陡峭山路让她汗水如雨一般狂流,在一个小小的枯水窝里,君花翠放下竹篮,解下一粒衣领扣子,将枯叶扫过,撩起一点点泉水,默默地擦了擦身上的浮灰和汗水。
丝毫不知,丛林转拐小路旁的树丛里,方斌旭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方斌旭虽然是个土霸,但好歹也是个村干部,不管平时在外怎么花天酒地欺男霸女的闹,总归是要结婚的,要结婚总归要娶一个漂亮上档次的。
君家村的君花翠就漂亮的很!
白皙饱满的鹅蛋脸,两颊若隐若现的小酒窝,两条粗黑的长辫子一前一后搭在肩膀上,遇见熟人羞涩一笑,那真真叫做一个摄魂勾魄!
方斌旭想君花翠想的不是一天两天了,无奈君花翠总是很小心,一直不落单,又是将她作为结婚对象的,所以不能做的太过,这段时间正准备想个法子将君花翠弄到手。
这不,天赐良机啊!
跟踪到了这个山坳,四处无人!
恶霸欺弱女,君花翠拼死反抗也没逃脱方斌旭的魔爪。被方斌旭就那样欺凌了!
方斌旭当晚就带着几个人上门提亲,君家二老一见方斌旭,吓得直哆嗦,哪敢反抗,战战兢兢答应了下来。
临出门,方斌旭伸手捏了捏君花翠的胸脯,哈哈大笑,顺手将君家唯一一个热水瓶给顺走了。
可怜君花翠,不是告状无门,而是根本就没敢告。就这样带着无边的恐惧做了新娘。
无论对着方斌旭怎样的恶心和厌恶,第一个孩子还是如期而至,君花翠的生活除了挨打和干活外还增加了一项——奶孩子。
奶孩子的间隙是要停下手边的活计的,于是,婆婆方尹氏开始跳脚大骂。
“猪一样的东西!顶着两个大奶想要勾搭谁呢?奶孩子就不用干活啦?不要脸的贱货!还不给我滚去下地?”狠狠给了一顿笤帚。
床上睡觉的方斌旭一听到老娘的声音,立刻清醒。贱人胆肥了,敢惹我家老娘,我家老娘也是你能惹的!我要你命!
于是立刻掀开被窝,走到门边,一把扯掉还在喝奶的孩子,顺手抓住君花翠的辫子,就踩在了脚底,一顿拳打脚踢。
直打到气喘吁吁,方提起地上瑟瑟发抖的君花翠,扔到床上狠狠一顿过瘾。
破布一样的君花翠被扔在地上,两腿发颤,连揉一下都不敢,爬起来穿好破衣匆匆拿了一个小芋头,急呼呼地又下了地。
可怜被打怕了的女人,只有在拼命干活的时候才有一些安全感。
春去秋来,君花翠的小女儿也已经一个月零三天了。女儿是没有资格搁在家里劳累奶奶看护的,于是君花翠背着小女儿去了方村山的牛背岭砍柴。
牛背岭上荆棘丛生,柴禾却不多,等到一担柴砍好,君花翠才惊恐地发现,小女儿不见了!撕心裂肺的君花翠找遍了方村山,只找见了小女儿的一只虎头小鞋。
君花翠拎着那只虎头鞋,全然没看见,一只闯了祸的小豹子正眨巴着嘴巴累的直哼哼。
夜幕渐渐来临,浑身虚软的君花翠挑着柴,嗓子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她拖着高低晃荡的脚步慢慢往回走,没办法,家里还有另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要吃饭啊!
很快经过孤坟林立的硫沟壕边。
每次从这儿走过的时候,君花翠总是胆战心惊,何况夜幕降临!可今天,除了浑身发冷,君花翠什么也感觉不到。
“哇……哇……哇”一阵婴儿的哭声从古老的枫香树下的小水潭边传来。
君花翠先是一愣,接着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她迅速扔掉肩膀上的柴担,飞奔而至。
灰紫色的襁褓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在看到了君花翠过后立刻停止了哭嚎,乌溜溜的黑眼珠直直地看着君花翠。
不是自己的小丫!
君花翠愣愣地看着小小小小的人儿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良久,良久。
君花翠默默伸手抱起这个小小的襁褓。泪眼模糊下,她紧紧地,紧紧地,将小小的人儿嵌在了胸前,嵌进了心口深处。
…………
长途跋涉外加饥饿劳累让原本灵魂强悍的蓝九霄变得有些蔫蔫的,还有些发烧,昏睡不醒。
女孩如草,君花翠无论怎样祈求也无法求来村医的看诊。
没有方斌旭和他妈方尹氏的允许,谁人敢给方小丫看病!
一个阴沉的午后。君花翠打猪草还未归来。
蓝九霄就被一个长着一张阴森森布满褶皱的老脸的老奶奶给扔到了柴房。这个老奶奶就是方尹氏。
“病怏怏的晦气样!吃白食的丫头片子,又是一个赔钱的骚气狐媚子!养大了难道是杀了能吃么?”方尹氏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劳累了一天的君花翠到家,撵到柴屋想将蓝九霄抱回屋子里。
迎接她的是一顿疯狂的暴打和一声声“不要脸的下贱胚子赔钱货”。
无可奈何的君花翠只好拉拔了一些稻草垫在了蓝九霄小小的襁褓下。
三天了!
蓝九霄每天的正餐就是半夜君花翠偷偷喂的一顿奶。
好饿!
乡村的午夜,宁静、黑暗又诡谲,屋后的山峦深处偶尔传来几声野兽和野鸟的哀嚎。
蓝九霄是被冷醒的,这具身体刚生下来就被辗转奔波,如今实在太小太弱了。如果不是灵魂还算强大,蓝九霄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山里的夜空沉重又湿润,远离城市的喧嚣。
很冷很可怖!
但这样的环境才是修炼的好时机。
睡饱了的蓝九霄躺在竹编的簸箕里,深深地呼吸了很久,没办法,自己还太小太弱,又备受虐待,此刻不要说提起手掌了,就是转头都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