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吗?!
书生跳下了床,忽的一下把门打开了,门外报喜的人差点扑在了他的身上。
转而仰着一张几乎占了脸一大半的笑容,兴奋的摇着他的肩膀“凌钰扬!你考上了!你考上啦!咱俩都考上啦!”来报喜的是书生的同乡旧友房寿之,房寿之一大早上去看榜,结果不仅自己中了,连同自己的好友凌钰扬也中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路呐喊者跑了回来。
屋外除了同喜的房寿之,还挤了不少看热闹和道喜的人。
客栈老板也亲自送上了早点,给房寿之和凌钰扬免去了住宿的一应费用,并且热热闹闹的在门前放了一挂鞭炮。
要知道,一旦中了贡士紧接着就要迎来殿试,不仅有面圣的机会,而且基本都会被分配官职,也就是住在店里的再不是两个举子,而是两位老爷了,店主满脸都是笑容,点头哈腰,小小的店里一口气出了两个贡士,说出去就吉利,不仅是给小店添彩,连自己都觉得颜面倍增。
整整一下午,凌钰扬和房寿之都坐在楼下,接受大家的祝贺,不知道城里人耳目为何能如此之快,消息如此灵通,他们刚刚考上,就有了不少已经定居在京都的同乡人赶来祝贺。有些他们能攀上辈分,但大多数是连听也没听说过的,现在却都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果然,果然是大大的不同啊。”房寿之满脸红光,扬眉吐气的送走了一波又一波,拍了拍凌钰扬的肩头说道“咱们兄弟俩可算是熬到头了。回乡有了颜面,凌老爷子泉下有知,令妹从此也有靠山了!”
凌钰扬点了点头,心中好像腾起了一团火焰,但这火焰燃烧了一阵,却被幽幽的一口叹息给浇灭了。
房寿之有些不解的问道“凌兄高中,因何叹息?”
凌钰扬愣了一下,要不是房寿之的提醒,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常,连连摆手“一路走来,诸多辛苦,回想起来十分不易罢了。”
房寿之听了,收敛了笑容,看着将晚的街头,点了点头。
殿试就在七天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准备的时间,也无需刻意准备什么,从小苦读,讲的是厚积薄发,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有飞跃进步的呢。考中了的贡生全都被召集住在了一起,统一等候殿试,所有的考生在这几天几乎都在准备面圣的衣服,练习自己的举止和长安当地的语音,以备面圣的不时之需。
凌钰扬敞着门,坐在桌子上给冯府写信,写了又揉了,这封信自己已经盼着想写整整三年了,现在终于有资格提笔,却千言万语的不知道该如何写了。终于写成了两封,一封是给冯府的,一封是给自己嫁到冯府的妹妹妙歌的私信。
写完停了停笔,犹豫了一下,又写了第三封信。
信上只有十一个字“莫姑娘,凌某得中,但盼一见。”说着想要回屋烧掉,一回身却差点撞在了莫月容身上。凌钰扬吓了一跳退后了两步,紧接着又惊喜的冲到了莫月容的眼前,好像自己又考中了一次一样。一直堵在心中的一个什么东西,突然消散了,凌钰扬两个眼睛都放出了精光,手里还擎着刚写好的信,激动的半天没有支吾出一句。
“你干嘛?”莫月容抱着肩膀,无所谓的看着凌钰扬。
凌钰扬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道“我要烧掉,给你!”
“我又没死,烧什么纸。”莫月容白了一眼凌钰扬,肩膀擦着纸边而过,转身大大方方的进到了凌钰扬的房中。
“我考上了。”凌钰扬高兴的看着莫月容“我终于考上了。”凌钰扬刚考上的时候也很兴奋,但是总觉得是一种压抑着的兴奋,像是缺少了一个真正想要分享的人,现在这种狂热在再次遇到莫月容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全部的迸发了出来。原来,喜悦真的是需要分享的。
“我知道。”莫月容淡淡的说,能不知道么?要不是她一连几天在梦里,杀鸡骇猴的告诉几个主考官徇私舞弊的下场,怕是他的文章再好也是给别人做嫁衣裳的命。
不过莫月容还是补充了一句作为褒奖“倒是没有吹牛,公平了以后还真考上了哈。”
凌钰扬胸脯挺的笔直“那是。我一定会考取一个功名,照顾好家人的!将来也一定为百姓谋福!”
“得了,得了,别吹了。我的酒呢?”
“我这就去买。”凌钰扬一溜烟的走了,但立刻又跑了回来,犹犹豫豫的说道“莫姑娘不要走了。等我回来,我给你买最好的石榴梅子酒和烤到酥脆的烧鸡。”
莫月容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的点了点头。世人都怕我,独独他却想见我,真是个傻子。
这一夜书生的话尤其的多,喝了酒以后更是好像滔滔江水,延绵不绝,重复的最多的一句就是“莫月容,你别走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莫月容看着趴在桌上熟睡的无忧,心里有些后悔回来。可是无忧的那句“莫月容,你别走了”,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自己好像也曾经在心里无数次默默的哀求过“钟岚悠,你不要走。”可是钟岚悠还是走了。
在无忧的心里,自己是不是和钟岚悠一样,无情又无义。莫月容仰头畅饮,我可不是钟岚悠。
第二天的殿试,房寿之起的比鸡还早,又兴奋又紧张的来叫凌钰扬起床,可是看见凌钰扬的门虚掩着,就一边喊着,一边把门推开了。
一股酒气扑鼻而来,满桌的残羹冷炙,床上躺着一个,桌上趴着一个。
床上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女,杏核眼微睁着朝自己投来了一个不屑的目光,翻了个身,继续睡去,桌上的凌钰扬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房寿之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也揉了揉眼睛。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凌钰扬屋子里居然有个女人。
直到凌钰扬从屋里出来,把门带上,房寿之还一直念念叨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
“房兄...”凌钰扬拍了拍房寿之的肩膀,两眼还有些迷茫。
房寿之似乎有很多问题,咽了口唾沫,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道了一句“为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不知道。快快收拾吧。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出发了!”
“好好,多谢房兄提醒。”凌钰扬想要解释,但一看房寿之的表情,三言两句恐怕也说不清楚,只会越描越黑,又怕两人在门外说话,会吵醒了莫月容,犹豫了一下就折回了屋中。
一回屋却看到,莫月容已经醒来,颇有怨气的嘟着脸抱着被坐在床上,一副被搅了清梦了样子“一大早,打鸣啊!”
“不是,不是,”凌钰扬小声解释着“今天殿试。”说着抱起了叠放在柜中的一套整齐长衫再次推门出去了。在门外穿戴整齐了才又进来。
转了个圈,看着莫月容“这样还好吗?”
莫月容像看小孩过家家一样坐在床上,拄着脸,看着凌钰扬,“除了一身的酒气,和两个比熊猫还大的黑眼圈,其他还行。”
“熊猫是什么?”凌钰扬没听说过这个词。
“一种动物。”莫月容懒得解释“过来。”
凌钰扬听话的走到床边。
“坐下。”
“男女授受不亲。”凌钰扬有些艰难的看着莫月容,声音小了一大截。
莫月容都没再说第二句,只是睨视着凌钰扬,凌钰扬立刻乖乖坐下了。
莫月容抬起双手,凌钰扬身材瘦高,只有微微低头,才能让莫月容够到,也正好掩饰住了嘴角的笑意,莫月容的指尖温热甚至有些温柔,慢慢的滑过了凌钰扬的眉眼,凌钰扬顿时觉得宿醉的疲态消失了。眼前一片清明。身上的酒味似乎也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