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宜笑弯着眼,微微颤着手拉住思琦的手指,鼻子一酸,没能控制住眼泪,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她哽咽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思琦愣住,她这嫡姐啥时候和她这么亲近了?她眨着眼,看向繁星。
繁星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肯定是嫁到温家这几个月,让大小姐受尽了委屈,连看二小姐都觉得亲切了!
思琦恶寒地收回手,朝着刘氏惊愕的脸挑了挑眉,“我爹我娘让我来接姐姐回家去住两天,我管你答不答应,反正人我是带走了!”
裴宜笑也收敛起心里那点苍凉心境,客客气气地对对刘氏说道:“娘不用担心,我回家去养个几日,你让夫君得空了,便来接我就是。”
刘氏瘪嘴,温故知哪里可能会去侯府接她?到时候派个小厮过去接就行了。
刘氏也并不觉得裴宜笑是要离开温家,她心里明白得很,裴宜笑喜欢她儿子,要不然温家也不会有如今的荣华富贵。
她一点都不担心裴宜笑会对温家做出什么事情来。
给自己吃了一粒定心丸,刘氏也不留思琦留下用饭,草草收拾了两件衣裳后,出温家大门已然天黑。
皇城之内,有着宵禁,天黑后便不能出行,只有朝中官员得了允许,才可夜行。
思琦骑着一匹枣红大马,让车夫在马车上挂了一盏灯,马车里,裴宜笑笼着衣衫,头脑发昏,大概是伤的太过严重,也没瞧过大夫。
她一摸额头,竟然滚烫的。
马车里,传来两声咳嗽,虽然极力压制着声音,可思琦还是能听出咳嗽声里的痛苦,她连忙对车夫道:“慢些,我姐受了伤,受不的你这样的颠簸!”
车夫急忙应“是”。
思琦撩开车帘,探进脑袋来,看她的模样满脸泛红,心中不忍,说道:“家中的大夫不在,我这就骑马给你请去。”
裴宜笑本想说熬一熬,熬一熬便能过去了。她摩挲到身上的衣料,忽然觉得可笑,她现在不是芳春阁的那个生死没人管的金丝雀了啊。
她点点头,“天黑,你且小心些。”
思琦哼了一声:“我啊,再不小心也绝不可能像你这样,竟然还跌下山崖,笑死人了!”
她雪白的手指上布满了疤痕,伤口还挺新鲜,她撩开窗帘,看着思琦驾马而去,马蹄声声回荡在空旷的街巷之间。
繁星踮起脚尖问:“少夫人,能走了吗?”
裴宜笑收回手,帘子落下,她淡声道:“走吧。”
马车上挂着一个“裴”字,在摇曳的灯火中忽明忽暗,她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远方忽然传来了大大咧咧的喧闹声。
“将军!你看到没有,那杏花楼的歌姬长得还真是娇滴滴的,叫一声将军,老子骨头都酥了大半!”
“那可不是,皇城这地儿养出来的人,就算是歌姬,都比我们这样人娇贵!”
“你一个硬邦邦的大老爷们儿和个女人比什么比?”
“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能在宵禁后在街上行走的,大多是官员,裴宜笑此时身上难受得很,也没心情去瞧瞧究竟是谁。
她头脑发晕时,马车忽然停下,她一个趔趄,盖在身上的小毯坠了半边,她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五脏六腑都带着一股刺痛。
繁星听她咳嗽,有些急了,上前去质问:“你们是什么人!庆安侯府的马车竟然也敢拦?”
卢沙这种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还没被这种娇滴滴的小娘子教训过,立马震声问:“什么劳什子侯府!老子不知道!”
“你……你们且速速让开!”繁星红了脸,她还没见过如此粗鲁之人。
裴宜笑心中却隐隐有了几分猜测,皇城之中的贵族子弟,大多清贵自持,也不会壮着胆子得罪庆安侯府。
再听方才那人的语气,应是真不知道侯府的。
那此时在皇城中的官员,且不熟皇城流派的,还能是谁?
她手指敲了下马车壁,繁星住了嘴,担忧地在马车外问:“少夫人可是难受的紧?有恶人挡路,怕是要一会儿功夫。”
“无妨。”她温和出声,斜倚在车上,低垂眼尾,“咱们让一让,也可。”
“可是少夫人……”
“让路。”裴宜笑淡声说道。她语气柔情似水,让人听了好似有种被温泉洗过的舒服感,实在难以让人讨厌。
卢沙不禁好奇了,这主子性子这般好,怎么就有这么个刁蛮的婢子?
卢沙回过头,扬声爽朗笑起:“将军,遇到了个明事理的夫人,咱们快走吧,再不回去,老夫人可要等着急了。”
“嗯。”清脆的马蹄声踱步到马车旁,裴宜笑本以为一行人便过去了,哪知耳边响起一道浑厚沉稳的声音来:“多谢夫人。方才属下无礼,多有得罪。”
有风撩起了些许帘子,她瞥见黑色鬃毛大马与一片玄色衣角,她想,原来这就是名震大贞的战神萧重。
连说话的语气,好像都带着一股浓浓的煞气,像是一座山塔,压得人呼吸一缓。
帘子落下,看不到外面的光景,她轻声道:“将军客气。”
马蹄声与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远了,裴宜笑才松下一口气来,繁星立在外面,瘪了瘪嘴:“少夫人为何要让他们?一群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