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城百姓心目中,战神萧重是如同神祗一般的存在。他年少之时便远赴边关,连年征战,他斩杀无数人头于脚下。
他的刀下亡魂,怕是要比皇城的人还要多,说是尊敬,不如说,更多的人是惧怕。手上沾满了淋漓鲜血,脚下踏着森森白骨的人,裴宜笑觉得还是不要招惹得好。
她如今势必会得罪温故知,没必要再因一件小事给侯府树一大敌。萧重心胸宽阔倒还好,若是个小心眼儿,真是得不偿失。
人走远后,裴宜笑才开口:“回家吧。”
夜风照着前路而行,她啊,这才是真的要回家了。
后面,卢沙踏着马跟在萧重身后,哈哈笑起来:“方才那夫人的声音才是真的好听,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也不知道谁有这等福气,竟娶得这般温柔的小娘子。”
方必在马上摇摇晃晃地嗤笑一声:“你怕是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了,没听到那婢女说的话?庆安侯府的人,也是你这种莽夫能肖想的?”
毛镇北不乐意了:“怎么的啊,老方你看不上咱们粗人咋的?我们在前线打了这么多年仗,现在回来想娶个媳妇儿,皇城这些姑娘还个个不情愿!”
卢沙吐了口气,瞥着隐没在夜色之中的高大身影,“你说我们也就算了,将军这般好的条件,怎么也没姑娘嫁?”
萧重马蹄声快了些,不一会儿就跑不见了身影。卢沙摸了摸后脑勺,“我是又说错话了吗?”
方必笑了下,“那倒不是,只是老夫人一直在为将军娶妻一事烦恼着,从将军得胜归来后,便说了个没完,好不容易和兄弟们在一起自在点,你却又说了起来。”
方必拉着马缰绳,“你说将军愿不愿意听你说话?”
卢沙一拍脑袋,原来是这么回事。毛镇北紧接着叹气:“找媳妇儿是好事,将军也老大不小了,总和我们厮混在一起也不是办法,将军那么小就开始打仗了,夷地那地儿,哪见得到什么女人,别把将军给憋坏了吧?”
卢沙哈哈哈笑了起来:“老毛,我看是你自己憋坏了吧?”他眼睛一斜,“走着?我听说皇城花楼里的姑娘都水灵灵的。”
毛镇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和卢沙逛花楼去,方必婉言拒绝,他还得去帮老夫人收拢皇城中待字闺中的小姐画册,忙得很。
将军的婚事……的确头疼。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消息说,将军是个青面獠牙吃人骨肉的煞神,是个活阎罗王,别说是姑娘家了,就算是大老爷们儿听了,都得退避三舍。
老夫人张罗了半天,哪儿还有姑娘愿意嫁给将军啊。
这事儿啊……麻烦啰!
第4章 深秋(4)
一股窒息的感觉涌了上来,那种无力与厌恶让裴宜笑头皮发麻,她只能拼命挣扎挣扎……
迷糊之中,她仿佛又看到温故知站在她的面前,是印象里那副狰狞又恶极的模样,他歇斯底里地说着:“裴宜笑,你恶不恶心!”这般的话。
身体上的每一寸汗毛,都在颤栗着。她吓得直接睁开了眼睛,大口喘息,才知道刚刚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
这还真是有些可笑,曾芳心满怀的脸,如今竟成了她备受折磨的噩梦。
繁星端着一杯温茶过来,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少夫人您醒啦,可担心死奴婢了。”
“我……”她嗓子又干又紧,像是要冒烟儿了一样,一出声,沙哑低涩,她接过繁星手中的温茶,饮下润了润喉,总算舒服了。
她打量着屋里的模样,这是她的闺房,还是记忆里最熟悉的模样。
墙角的花,窗外的树,依旧在。
而她未出阁的时候喜欢风花雪月诗词曲赋,屋里总是附庸风雅地挂着几幅名画,思琦常嘲笑说:“挂着那玩意儿做什么?还不如卖了去打两副金钗划算。”
如今回过头再看,那些风雅之事,果真矫情。
还是打两副金钗吧。
繁星见她又出了神,用绣帕替她擦手,她手上涂抹着黄色的药膏,看起来一点都不美观。
裴宜笑问道:“我手上这是?”
繁星回答:“你都不记得了,那晚咱们从温家回来,刚到家里,您就晕了不省人事,二小姐请了大夫来,我帮您上了药。”
裴宜笑大致了解了情况,见窗外天色很亮,估摸着应该正是晌午,“我睡多久了?”
“整整两日了,侯爷和夫人都来过好几次了。”
裴宜笑又是一晃神,让繁星去给她收拾了套衣服出来,她准备去见过父母。可她醒了的消息早已经被繁星传遍了整个侯府,裴侯爷和夫人在她还在梳妆时便赶了过来。
侯夫人心疼地抱着她,泪眼涟涟,她心中一阵温暖,也紧紧相拥,眼泪从眼尾垂下。
侯夫人泣不成声:“苦了我家笑笑,怎么就受了那么重的伤!偏偏温家那边还一口咬定是你自己摔的,自己摔的能成这样?”
裴宜笑低垂眼眸,裴侯爷气得摔了个杯盏,碎片溅开,弹到她的脚下。
裴侯爷怒气冲冲:“这个温故知!我将女儿下嫁,他怎就不知疼惜!”
那是他放在心上疼了十几年的明珠,割破手指头都要哭半天的大小姐,如今竟然在温家受了这么重的伤!这让裴侯爷如何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