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参见夫人。”
姜舞看玉茗,是忍不住有几分情绪在心。
“你在养心殿做事了。”她轻声。
玉茗微低着头,“是,夫人,奴婢蠢笨,做事不周,蒙皇上仁心,得以来养心殿做事。”
姜舞紧抿唇,脸上牵出一抹淡淡的笑。
她没再说什么,刚要准备离开。玉茗连忙开口,“夫人,皇上帮助奴婢,且是因为看在夫人的面上才如此的,若不是有夫人,玉茗怎么也不可能有幸来养心殿做事的。”
姜舞听着,没应声,径直离开。
人总是容易被情绪左右。
姜舞也是,纵然她在心中试图说服自己,但……这情绪,怎么也难缓下来。
“夫人,太妃娘娘来了。”宫女走进来禀声道。
姜舞回过神,立刻让人将姜雨鄢请进殿。
姜雨鄢踏进殿内,一眼看见姜舞脸色的差劲。
“雨鄢姐姐。”她唤声。
“我恰巧经过你宫门口,听宫人说你胃口不好吃不进东西,怎么回事?是生病了吗?”姜雨鄢关心。
姜舞给姜雨鄢一个安慰的笑,“姐姐,小舞没事,大概是……是天气逐渐热起来了,有些闷,所以吃不下东西。”
姜雨鄢眼睫微垂,侧目看向殿外,“如今还没入夏呢,天气多还凉爽,妹妹怎就觉闷热吃不下东西了?”
“依姐姐看,你不是因闷热吃不下东西,而是心里憋闷。”姜雨鄢一语道破。
姜舞拧眉,沉默未语。
“小舞,那日姐姐和你说的,你可想好了?当真不愿一试?”她问道。
姜舞眼眸轻颤,摇摇头,“姐姐,小舞不可以做那样的事。”
若照雨鄢姐姐所说去做,即便是有所印证,可对云容珏,是一种伤害。
她做不到。
姜雨鄢劝说姜舞许久,都没能劝说下。
她起身朝殿外走去,走到门口时,顿足下,转头望向一旁的宫人。
……
云容珏得知姜舞胃口不好,用膳不定。他匆匆处理完朝事后,急匆匆来到灵舞殿。
“妹妹身体孱弱,用膳不可随性而来,嗯?听话。”
云容珏一来灵舞殿便唤来了太医,太医给姜舞诊脉检查一番后,并未查出有什么病症。
他一向是紧张她的,耐着性子,规劝喂着她。
姜舞轻眨眼,望着他如此这般对她关心的神情,心中柔软,她张嘴吃下他送到唇边的膳食。
云容珏满意一笑。
一小碗饭食,被云容珏一勺接着一勺喂着吃下。
“这些日子朝事繁忙,没顾及到妹妹,是朕不好。”云容珏说道。
姜舞紧抿粉唇,望着,片刻后再忍不住,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抱住他,“珏哥哥。”
云容珏微怔,但很快,展颜一笑。
这宫中有许多规矩要守,比起冷冰冰的皇上一称,每每她如此唤他,都能令他心尖柔软,忍不住想要更好的爱抚她。
殿外夜色降下,四周安静下。
然灵舞殿内,细碎的声音源绝不断。
姜舞依赖窝靠在云容珏怀中,她抬眼望着身边男人俊容,忍不住抬起小手轻抚上他高挺的鼻。
或许,她真的不该想那么多的。
姜舞轻叹气,刚要放下心中心思,忽然!
身边男人起了动静,她紧张望去。
只见云容珏本平坦的双眉紧紧蹙起。姜舞担心看着,他似是做了噩梦。
“紫嫣……”
“不要……”
男人呢喃的话,一声又一声的在殿内响起。
他的情绪,任凭她怎么都难以安抚下。
他口中只是不断唤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逐渐平静下来。云容珏倏然睁开眼,已是满头大汗,他幽深的双眼里,更是被复杂惊慌的情绪填满。
“珏哥哥。”姜舞担心看他。
“珏哥哥是做噩梦了吗?”她问道。
云容珏幽深的双眼定定望着一处,许久未接话。
借着星点烛火和窗外的月光她伸过小手,替他擦拭掉额上的汗水。
云容珏双眼慢慢聚集起光,转过头,定看着身边的人儿,抬手轻抚上她的小脸,“吵醒你了。”
姜舞轻摇头,“没有,珏哥哥是做噩梦了吗?”
云容珏伸手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搂住。许久没有声音。
连着几日,云容珏反复做着差不多的梦,睡的不安稳。
“皇上,萧大人他们已经到宣室殿等候着了。”柴内官走进养心殿禀声道。
“知道了。”
柴内官抬头,轻笑说了一嘴,“皇上昨夜安寝的还好吧,今儿精神看着好了许多。”
昨夜睡的安稳云容珏精神和情绪都偏好,“是好了许多。”他轻应一声,待内官给他整理好衣衫后,他迈步朝养心殿外走去。
然刚走到门口,他忽然顿足停下。
“皇上,怎么了?”柴内官问道。
“这几日朕总是安寝不稳。”他似在和柴内官说话,但又似自语。
柴内官点头,“是啊,皇上这几日都睡的不太好,也就昨日好些,这不,今天的精神气色都好了许多,姜夫人若知道了,定也宽心许多。”
前几日云容珏睡不安稳,令人颇有担心尤其是姜舞,更是担心。
云容珏双眸缓缓沉下眼色,眼底勾起一抹情绪。
“皇上,”柴内官试探唤他,“时辰不早了。”
云容珏回过神来,收起眼中情绪,走出大殿。
约正午,云容珏从宣室殿离开去了灵舞殿。
他刚到灵舞殿,就看见刚离开的姜雨鄢的背影。
“这几日太妃常来?”他顺嘴问道一旁的宫人。
宫人颔首,“是,太妃常来。”
云容珏眼底略起一抹情绪,没再说什么,走进灵舞殿。
————
椒房殿。
云容珏冷落江素莫已有近一月。江素莫身边丫头拂冬着急,倒是江素莫,却看似很淡定。
“娘娘,您和皇上冷着已经不少时日了,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拂冬担心。
江素莫微垂着眼,未语。
那日事败,云容珏恼怒,冷落于她,更将姜舞封赏,赐予协理六宫之权。
若说她没有半点羞恼,自是假的。
然,越是这样的时候,她越不能自乱了阵脚。
云容珏虽冷着她,但未明着给她惩罚,就连禁足都不曾有。显然他还是有所顾及,也无心将这事闹大。
既如此,她就无需过分紧张,她再如何,都还是皇后。
“过几日便是亲蚕礼了吧?”江素莫开口。
拂冬闷闷嗯了一声,“是。”
“亲蚕礼要穿的衣裳可都准备好了?”她问道。
“娘娘放心,这些要紧的事奴婢早早便让他们准备着了。”拂冬说道。
江素莫脸上沁着浅浅温和的笑,“那就好,亲蚕礼是要紧的事,可不能出什么差池,不光是咱们,就是后宫嫔妃也是要小心谨慎,可不能在这事上出了什么差池,你且下去盯着。”
拂冬抬眼,了然一颔首,“奴婢明白,定让人叮嘱下去给各宫娘娘们。”
亲蚕礼是大凉重要的节祀之一,是由皇后主持,率领众嫔妃祭拜蚕神嫘祖,并且采桑喂蚕,以鼓励国人勤于纺织的礼仪。
今年的亲蚕礼也是云容珏登基后,第一次主持举办的,甚为重要。
姜舞知晓亲蚕礼的重要,也早早让南芙准备下去。
“过两日,就是亲蚕礼了?”王太妃喝着姜舞刚烹煮好的茶水,脸上含着满意的笑。
这丫头烹煮茶是有一手的,她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很会烹煮了,可这丫头,比她更甚。
姜舞颔首,“是。”
王太妃眼中闪过一抹情绪,慢慢放下手中茶杯,“尤记得,哀家也参加过亲蚕礼,那时候,先帝还在呢。”
姜舞偶尔过来卉院陪伴王太妃,也注意到,王太妃看似一切都看淡了,但对过去,尤其是和先帝的那段往事,是久久不能忘怀的。
想来,那时候两人定是极恩爱的。
王太妃自顾自的说着从前的事,她转过头望看向姜舞时,看见她出神的情绪。
这丫头这两日虽过来,但看得出来,情绪很深。
“你这丫头,年纪轻轻,倒是很多心事似得,怎么?和皇上吵架了?”她问道。
姜舞回过神来,摇摇头,“不是。”
她和云容珏没有吵架,只是……
紫嫣姑娘和玉茗的事,一直盘旋于她的脑海和心上,雨鄢姐姐和她说的许多话,也纷乱扰着她的心。令她心如万千结,想要解开,却越缠绕越紧。
王太妃冷哼一声,“就你还想瞒过哀家?哀家可是过来人。”
“哀家告诉你,有些事情,你不可看得太重,你喜欢皇上,但皇上终究是皇上,是九五之尊,有些东西,看得越重,对自己的压迫也就越重,这绳子一旦绷的太紧,到最后就会断掉,断掉不说,断掉的刹那,你会疼的厉害。”
姜舞听着王太妃的话,秀眉不自觉皱起。
王太妃无奈摇头,摆了摆手,“你这丫头,今儿的心思也不在这,去吧去吧。”
王太妃看着姜舞离开卉院,轻叹口气,“这丫头和哀家年轻时,是有几分相似的。”
三日后,是亲蚕礼开始。
沐浴后,姜舞要穿上蚕礼祭服。
“夫人,不好了。”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南芙斥声。
宫女手中抱着衣裳,眼里尽是慌张和害怕,“娘娘,祭服……祭服坏了。”
姜舞双眸倏然一刺,“坏了?怎么回事。”她上前,接过宫人手中的衣裳。
祭服腰侧的位置,裂开了一口子。
南芙惊呼,“这……怎么会这样,你们是怎么看管祭服的?!这么大的口子怎么现在才来通禀!”她斥声道。
宫女慌张跪在地上,身体发颤,“夫人恕罪,这……奴婢们也不知怎会弄成这样。”
“你!你们看管祭服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该当何罪!”南芙着急。
姜舞看着破损的祭服情绪深然,双眉间是着急的焦灼。
“小南,先别责骂她们了,现在重要的是解决这衣服的问题。”
亲蚕礼就在眼前,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了,祭服损坏,是很严重的。
“这,要不咱们补一补,看看来不来得及。”南芙说道。
姜舞看了眼时辰,摇摇头,“来不及了,即便是快速将这衣裳口子补上,但也能看得出明显痕迹,亲蚕礼是很重要的祭祀礼,若被人看出祭服有损坏,会责怪我们对蚕神不敬。”
“那……怎么办?”
姜舞想了想,开口:“宫里可还有其他和这身衣裳相似的?”
“奴婢这就去看看。”宫女起身,连忙朝放置东西的侧殿走去。姜舞和南芙也连忙跟上去。
“夫人,这个和祭服颜色各方面都挺相似的,您看行不行?”
姜舞接过,这时,内官匆匆走进来,“娘娘,时辰到了。”
姜舞秀眉一蹙,她匆匆看眼手中的衣裳。
“就它了。”
这衣裳和祭服颜色相似,差别不大。
眼下如火烧眉毛,是顾不得许多了。
姜舞换好衣裳后,匆匆赶去蚕坛。
她到蚕坛时,张若等人也逐一而来。众人皆规矩等候着皇后。
不一会儿,内官高喊一声,云容珏和江素莫走了过来。
“参见皇后娘娘。”
众人揖礼。
亲蚕礼,主要的领头人,是皇后。在行躬礼前,皇后先确定从蚕采桑的人选,整治桑田,准备钩筐。
江素莫按照规矩,将一切准备好。
“准备行躬礼。”内官高喊一声。
江素莫转过身,在目光略过姜舞身上的刹那,停住。
“姜夫人。”
众人目光皆朝姜舞身上看去。
江素莫眉头一蹙,面露担心之色,“今日是亲蚕礼,姜夫人这一身衣裳未免太不妥当!”
姜舞心尖一紧,下意识垂眼。
“呀,姜夫人这穿的什么呀,这样绣有华贵明珠的衣裳怎能穿来参加亲蚕礼!这是对蚕神的大不敬啊!”张若尖着声叫唤道。
姜舞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也才注意到,在侧面临下的位置,有镶嵌两颗明珠。
当时穿的着急,并未曾注意到。
“亲蚕礼乃重要节祭,姜夫人这般失仪,实在不该。”冉文佳开口。
“不仅如此,皇后娘娘您看,姜夫人衣裳的勾线,还是用的金丝线!”张若打量看着姜舞。从中又找出不妥之处。
江素莫沉下脸色,“姜夫人,众人皆知,亲蚕礼之重要,亲蚕礼,是筹祭蚕神,在亲蚕礼之前且要斋戒沐浴,当然祭服,更不可以色泽鲜艳,勾勒金丝,昂贵之衫。”
“就是啊,姜夫人,你这可是冲撞了蚕神!且先前皇上交予你替皇后娘娘协理六宫,你令各宫嫔妃谨守用度,节省为大,可如今,这么重要的祭祀礼,你却着华服而来,对神明,对皇后娘娘都是大不敬。”张若附声说道。
姜舞紧抿唇,“皇后娘娘,嫔妾原本准备的祭服有损坏,这件衣裳是赶着时辰穿过来的,并非嫔妾刻意为之。”
姜舞话出张若冷哼一声,“姜夫人可真是找的一手好理由啊。”
“皇后娘娘嫔妾不是在给自己找理由。”姜舞辩声。
“不管如何,在这样的节祀,姜夫人你不该犯如此大忌,亲蚕礼要的是虔诚,如今被夫人损害,按规矩,夫人该受刑五十板。”
众人面面相觑。
姜舞呼吸泛重。
“不光如此,因为夫人的一点差错,今日的亲蚕礼,无法进行,这错,是夫人难以弥补的。”江素莫说道。
在亲蚕礼开始前的几日,皇后等是要斋戒沐浴的,如今出现衣裳华贵,不敬神明一事,按照规矩,亲蚕礼中断,不可再进行下去。
江素莫一句话,惹来众人低语议论。
姜舞小手紧紧攥着,难以反声。
这事非她故意,也非她所想,她心有委屈,但……也只能默认承受下。
如江素莫所说,是她的差错。
“皇后娘娘,姜夫人……姜夫人不是故意的,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弥补的办法了吗?”盛莺怯怯开口。
江素莫脸色阴沉,“若有补救之法,本宫也无需这般了。众人皆知,亲蚕礼出现这样的问题,必须中断,除非后宫中有更德高望重之人,重主亲蚕礼,方可。”
江素莫的话,听似有别的选择,但实际上。
这后宫中更德高望重的,皇后之上,便是太后,再就是太皇太后等。
然,这宫中,位于太皇太后的楚音,已是被云容珏幽禁于长乐宫,不可能主持亲蚕之礼。
“皇后娘娘,依嫔妾看,这次姜夫人所犯错极大,宫中若有太后,或太皇太后为其主持,且还是将局面挽回,然现在,只能中断亲蚕礼,这也就意味着前头的准备皇后娘娘都白做了。”
“姜夫人五十板的惩罚,会免太轻了。”张若说道。
江素莫和张若两人,所说的话,听似句句在理,后宫众妃虽各自有想法,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给姜舞求情。
……
江素莫唤来内官,就要对姜舞实以杖行。南芙跪求在地,盛莺几番想要开口求情,被张若冷眼瞪回。
“打。”江素莫一声,双眼忍不住闭上。
姜舞紧闭着双眼,以为要承受下时,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