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姑娘, 听说了吗?少爷要去南方老家住一阵子。”
思清院里, 红葭把刚探听来的消息跟萧诗晴说了。
“我还听说少爷要带萧姑娘一起去。”
一旁的绿荷细声细气地说出了这个重磅消息。
“不是吧?”
萧诗晴有点惊讶, 她问绿荷:“你听谁说的?”
绿荷道:“我听少爷厨房那边的阿诚说的。”
绿荷话音刚落, 房里便响起了敲门声。
绿荷开门一看,是严辛。
严辛对萧诗晴和两个丫鬟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然后才对萧诗晴笑道:“萧姑娘,少爷让我来告知你,他要去江西住一阵子,让你收拾一下,准备跟他走。”
“看吧。”
绿荷眼睛眨了起来。
一旁的红葭等严辛一走, 便忍不住兴奋地站起来,双眸闪着光:“太好了。”
红葭知道,严世蕃去江西没有任何姑娘跟着, 却唯独带了萧姑娘一人, 没想到自家姑娘虽然住得偏远, 却被少爷如此青睐,如此说来, 自己涨工钱的那天指日可待……
她又想到自己一向讨厌的婧娘得知自家萧姑娘即将跟少爷去江南, 肯定会气得跳脚, 简直要开心死了。
萧诗晴和绿荷当然知道红葭心里想得什么,绿荷对此也很开心,不过没有像红葭表现得那么明显, 只是微微地笑着。
红葭已经飞快地跑到里屋:“姑娘, 我帮你收拾东西!”
萧诗晴一开始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次严世蕃居然打算带自己一起走,转念一想,最近夏言在朝廷中得势,严世蕃或许不得不避其锋芒,带她也是出于谨慎考虑。毕竟他们一同经历壬寅宫变大案,而前些日子自己差点被刺客威胁,若将她一个人留在严府,万一再被那不怀好意之人抓了把柄,对谁都没有好处。
***
严世蕃把去南方的事跟严嵩说了,三日后,严嵩以迁祖坟为由,替严世蕃向皇上告假,严世蕃一行人正式启程。
一同经历了这么多时日,萧诗晴也已经摸清了严世蕃的性子,这位朝廷中的巨贪、大明第一富二代兼官二代,在为官上确实谨慎,思路颇为周密,但同时也带着富贵子弟的纨绔豪爽,有时候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在乎。
总之,严世蕃是一个能把去避难变成去度假的人。
对于去江南,严世蕃是真想着能好好玩玩,领略领略江南的美景和美人,对带上萧诗晴,倒真的是迫不得已,所以这一路上萧诗晴高兴,严世蕃倒没什么好脸色。
连着这心里别扭,严世蕃便让她上了另一辆马车,自己享受着的是严辛等人最上等的伺候,给萧诗晴的却是最差的服务,这次红葭、绿荷几个人都没被允许去到江西,她身边只有一个不太熟悉的小丫鬟。
殊不知在思清院萧诗晴就是自力更生的,况且她是从现代穿过来的,本就不习惯让人伺候,因此一路上也没什么不适。
半路下车歇息的时候,萧诗晴还是一脸轻快,嘴角始终隐约上翘。
严世蕃不自禁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板:“笑什么,当我们这是去游山玩水?”
萧诗晴心道,你本来就是来游山玩水呀。
对于这次旅程,她心中大体上是满意的,因此一路上都安安静静坐在马车里不吵也不闹。
严世蕃倒惊讶了,他本以为萧诗晴已经习惯了京城奢靡舒适的生活,受不了这一路颠簸,没想到她乖巧得过了头。
他心里荡出了一个念头。这女子不闹不横的时候,倒也不那么碍眼。
***
严嵩的老家在江西分宜,严世蕃一行人刚刚进了江西地界,便被一行轿队拦下来了。
拦路的不是旁人,正是当今江西巡抚,翟轶衡。
严世蕃一行人也停了马车,翟轶衡亲自把严世蕃从马上扶了下来,面带笑容:“属下拜见小阁老。”
严世蕃露出笑容:“呦,你怎么在这儿。”
严家的根虽然在江西,可严世蕃由于到京早,自家方言不甚熟练,却说得一口纯粹的京片子,此刻来到老家江西,倒像了外地人。
翟轶衡还是那种程度的笑:“手下人早传来消息说小阁老要回老家,属下心想您必定会经过这条路,已带人在这里等候三天了。”
正在这时,萧诗晴也从马车上下来了。翟轶衡见到她,忙走上前道:
“这位姑娘是……”
严世蕃摆手打断了他,即时护住了萧诗晴的身份:“你不必过问,只管做好你的事。”
翟轶衡恭敬地低头。
寒暄完毕,严世蕃又道:“行了。你在这儿为了接我等那么多天,也累了。快回去吧。”
“那怎么成。”翟轶衡谄媚道,“小阁老大驾光临来到江西,属下定不会亏待您,定让您吃好、喝好、玩好。”
严世蕃抬了抬眉,翟轶衡继续说道:“属下已经在巡抚衙门旁边给您准备了一套大宅子,就在属下府邸的旁边,隔两条街就是咱江西最有名的怡翠楼和万昌赌场,还请小阁老赏个光。”
严世蕃沉默半晌,才勾起了嘴角,虽是在叹息,可话语中一点叹息的意味都没有。
“看来,这次是回不了分宜了。”
说罢他看了看躬身陪笑的翟轶衡,抬了抬下巴,
“走吧。”
***
严世蕃带着一行人到了翟轶衡为他们准备的府邸。严世蕃在离京前,本来已经给身在湖广的胡宗宪去了信,说好了等严世蕃到南方的时候,胡宗宪要跟他见个面汇报一下湖广的情况,谁知半路上情况便变了。
“那我们就一边在这里玩,一边等胡宗宪。”严世蕃道,“严辛,去给胡宗宪去个信儿,就说我们在南昌等他。”
严辛点点头:“好。”
按照翟轶衡的安排,第二日等严世蕃休息好了,就带他好好在城里逍遥快活。第二天上午,严世蕃等人起了,翟轶衡也来到了宅子里。
“小阁老昨日休息得可还好?”
严世蕃“嗯”了一声。
翟轶衡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谄媚地笑道:“小阁老,这是属下的一点孝敬。”
严世蕃也毫不客气,直接就把那沓银票拿了过来,一看数目,足足十万两。
严世蕃轻哼了一声,瞟着那翟轶衡陪笑的表情,早已是心知肚明。一出手就是十万两,此人为官若不贪,怎会有这样的大手笔?
然而严世蕃自然也会不说破,笑了笑忽然道:“萧诗晴。”
“干嘛?”
一边的萧诗晴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怎么说她也和严嵩严世蕃这两个大明巨贪共同生活了近一年,此刻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翟轶衡孝敬上来的红茶,随意地问。
严世蕃今天难得地好心情,似乎对萧诗晴也不计前嫌了,大手一挥:
“带你去出玩!”
***
万昌赌坊是江西最豪华的赌坊,亦是江西的显要大员和贵族子弟最常光顾的地方。
对于带萧诗晴来的用意,严世蕃说得很明确——“你跟着严辛在旁边伺候就行了。”
然而萧诗晴果断把严世蕃后面的话自动忽略,她自穿越以来还没有痛快地玩过,她正想看看明代的赌坊是什么样的。
严世蕃对这次旅程的要求是从简,因此除了一同跟来带路的翟轶衡,他只带了萧诗晴和严辛两个人。何况,他这次来江西本就是避难的,也就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更不会像在京城那样进了赌坊酒楼还要清场,一行人都换上了便服,扮作普通客人,步行到了赌坊。
一进赌坊门口,小二笑着迎了上来:“四位贵客里面请。”
四人跟着小二的步子往里走,小二一边走,一边笑着介绍:“现在坊里正要开一场斗虫大赛,几位要不要下个注?”
严世蕃等人望去,果然,就在不远处一桌人聚集得最多的地方,便是斗虫的赛场,吆喝声此起彼伏。
严世蕃在京城去过比这规模大得多的赌坊,这等小地方实则并不能激起他多少兴致,但看没什么好玩的,也就随意地点了点头:“好。”
说着,便跟着那小二到了桌前。
一张大桌案上,南北两个对角各摆着一只蟋蟀笼龛,北面那只是黄麻头,生得雄壮无比,威风凛凛,正鼓动着腿跃跃欲试,听说雅号叫“金角将军”,另一只是梅花翅,身段纤细些,静静伏在笼中似是按兵不动,雅号“玉面总旗”。
斗虫,一向是万昌赌坊最火热的娱乐项目之一,在当地,一只能斗的上好秋虫能卖到几十两乃至近百两银子。
小二介绍道:“黄麻头的主人是赵大拿先生,梅花翅的主人是那位吴凌公子。”
萧诗晴等人看去,赌桌不远处,看上去财大气粗的赵大拿穿着丝绸袍子,正熟练地拿着日菣草撩拨着蟋蟀的斗性,一看便知是斗虫的老手,对面的吴凌则是位书生,穿着长衫,模样白净,一副文弱相,却似乎是个新兵。
小二又道:“赵大拿可是咱江西有名的虫王,看他那金角将军,寿星头、紫花钳,一看就是个猛将。几位不妨下注那金角将军。”
严世蕃眼光流转看了看那两人,笑道:“我赌那玉面总旗赢。”
不仅那小二一愣,翟轶衡也是一愣。
翟轶衡劝道:“那黄麻头是个上品,不如就赌金角将军赢吧,何况您看,这满桌的人几乎都赌金角将军赢。”
一旁的严辛却是看出了点门道,笑着道:“我和少爷一样,也觉得玉面总旗能赢。”
翟轶衡只得道:“好吧。”
严世蕃掏出怀中的银票,放到小二手里:“押玉面总旗,赌注十万两银子。”
这话一出口,身边的赌客们全都转头看过来,窃窃私语:“一出手就是十万两银子,好大手笔!”
就连萧诗晴也忍不住把严世蕃拉到一边,悄悄凑到他耳边,怀疑地问:“严世蕃,你行不行啊?”
严世蕃那十万两的银票可是翟轶衡孝敬的,别到时候血本无归。
萧诗晴的声音很小,因此他叫严世蕃的名字时,除了翟轶衡和严辛,谁都没听清。
严世蕃却是气定神闲:“看好了。”
那小二也没见过严世蕃这种赌客,只觉他是有钱烧的,接过严世蕃手中的银子,脸上带着看傻子的惊讶神情,放到了赌玉面总旗赢这边。
下注玉面总旗的只有严世蕃等几个人,一共也只有几十两银子,跟对面的一大摞银票比,原本显得寒酸而孤零零的。但严世蕃将厚厚的一摞钱全都放了进去,立刻就从寒酸变得财大气粗,倒是一个人压了他们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