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从十五年前他亲眼目睹母亲从六楼一跃而下的那刻起,他们这个家就只剩下他和哥哥江烽相依为命。
当时虽然爷爷还健在,但已经年近七十,要照顾两个半大小子已是力不从心,除了分一半退休金负担江燃兄弟两人的生活费外,别的也做不了什么,更别提从江烽上了大学以后,就已经开始独立支撑他和江燃的所有花费了。
至于父亲……江燃的视线渐渐集中在风暴脚爪边的那个头盔上。
那是连接《余烬》虚拟端的AR设备,应该是江烽给他买来放在这里的,江燃把它捡起来,盯着那漂亮的金属涂装,眸色深沉。
江烽其实应该是最讨厌游戏这种东西的,因为他们的父亲。
陈年往事,说来话长。
在那个许多人还对电子游戏避如猛虎的时候,他们的父亲江泽,就已经是骨灰级的游戏玩家了,街机、卡带游戏、网游……在江泽学生时代就一直在接触各类游戏,甚至在步入工作岗位后,从事的依旧是游戏开发的行当,怀着对游戏的一腔热枕,这个男人成为了当时业界中的佼佼者,同样也是带领江燃接触游戏的启蒙人。
江燃小时候记忆最深刻的场景,就是和江泽东倒西歪地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两人全神贯注捧着手柄,紧盯着游戏画面,每次遭遇失败,年幼的江燃都会生气得直拿脑袋去撞手柄,惹得江泽在旁边哈哈大笑,然后再在江燃不满的瞪视之中,耐心地去跟他讲解每一个关卡设计的思路。
在说这些东西的时候,江泽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一个还燃烧着热血的少年,那副模样深深吸引了年幼的江燃。
他不懂什么是信仰,只觉得爸爸看起来好帅。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能跟儿子打成一片的好爸爸,却在得知远在国外的初恋绝症身亡后,义无反顾地抛妻弃子,飞往国外去养育那个初恋留下的、不知道生父是谁的儿子。
江燃一开始并不知道父亲去了哪,直到后来母亲因抑郁住院,他才从那些来看望母亲的大人们口中知道,江泽的初恋在弥留之际托人联系了江泽,解释了她当年不告而别的原因,并告诉江泽自己这些年虽然邂逅了很多人,但却一直未曾结婚,现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她唯一的牵挂除了江泽以外,就是她年仅三岁的儿子了,所以她希望江泽能够代替她抚养这个孩子。
就是这样短短几句口信,据说却是让江泽当场泪流满面,对过去追悔莫及,恨不得立刻就要飞往国外,就算江燃的母亲表示愿意跟他一起抚养这个外人的孩子,他也坚持要抛弃这个家庭,因为他认为这段婚姻是他对初恋的背叛。
于是就这样,一走十五年,杳无音讯。
江燃嘴角抬起一个冷峭的弧度,记忆不知怎么回溯到他带领龙喉在《余烬》世界联赛上取得总冠军的那一天,在副队代替他领完奖回来后,他在前来后台祝贺他的组委会成员中,看见了江泽。
只一眼他就将那个男人认了出来,讽刺的是对方却并没有认出他,甚至上前寒暄时还温和地笑着道:“说起来我还认识一个跟你同名同姓的小孩。”
“……是你的儿子吗?”
被这么发问,江泽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道:“不是,我儿子还在银鬃的青训营,说不准下一届世界联赛你们就能碰见了。”
“是吗?”
江燃本以为他会愤怒,会抡起奖杯砸在这个男人的脸上,但事实却是他突然清醒得可怕,原本对在世界联赛上相遇的期待,和获得冠军的喜悦在这一刻全都一扫而空,留下的只有淡淡的悲哀、惆怅。
为什么一个人会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儿子呢?他心想,大概在这个男人心底,那个被他抛弃的小儿子江燃,那个他与对游戏一无所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根本就不具备这样的才能。
或许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江燃对游戏那种纯粹的热爱就消失了,电竞从此成了一份工作,既不是信仰也并不神圣,仅仅是用来击溃他人的道具,冰冷又无聊,所以他之后才会在一场场决赛里功亏一篑。
往事像潮水般一点点退去,江燃望着手里的头盔,忽然笑了笑。
也许是时候重拾初心了。
游戏,就只是游戏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记者:现在我们来采访一下当事人阅读完微博后是什么想法?
江燃: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记者:后悔离婚吗?
江燃:后悔以前没在菜里下毒。
第5章 跑路
《余烬》重制后,旧版本的账号依然能使用,只不过要把账号数据重新导入虚拟端。
江燃翻开说明书,很快就按照教程找到了游戏头盔上传输用的卡槽,但是他在龙喉时期操纵的角色账号早就还给了俱乐部,所以现在能用的就只有一个平常私下练的小号,不过对于现在的《余烬》来说,这两者都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因为《余烬》的重制,是从职业、技能到装备的全面重制,也就是说,旧帐号卡除了等级和氪金来的无属性道具(宠物、外观等)不变,一切都将回归初始状态,已经转职的角色将复原,用过的技能点会返还,装备自动兑换为等值的游戏货币,任务以及成就点将清空,就连现在你捏造的角色本身,在上线后也会获得一次重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