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感慨,但是在这之上还有别的什么,更为浅显的:
啊啊,原来如此。
——这样的感觉。
鳞泷师傅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只有三个徒弟,备用的木刀却有那么多。
而且山上常年不散的迷雾中,总是传来不甘又悲伤的气息。
来到鳞泷身边的孩子们都想杀鬼,想复仇,想保护身边的人,甚至只是想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世界上活下去。
于是他们握起刀,仿佛赴死仿佛求生。
却被这个毫无仁慈的世界草率地抛弃,像扔掉一块石子。
“被鬼吃掉的人,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九原柊沉默了一会儿就从情绪中脱离出来,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请赐教。”他拔出刀。
然后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不是我说,你想让我跟真菰道歉的话,直接说就是了,干嘛非得跟我打架?”狸之进不解。
然后他就看见九原柊拿着刀的手一抖。
“……”
“…………”
上一世相枢在被打败之前是不会讲道理的。
所以他下意识觉得,只有先以物理服人,才能以理服人。
总觉得很对不起狸之进。这样想着,九原柊抬头看向脸几乎跟头发一样灰的狸之进。
“抱歉。”但被我这个后辈打翻在地怎么想都是你自己的错吧?
活了两辈子的九原柊脸不红心不跳地想。
“哈!?”
狸之进不是傻子,他在这大半年的相处中,已经能看出他这个总是木着脸的便宜师弟的很多言下之意。
于是咬牙切齿,当场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趁师傅和真菰不注意,把这小子绑在狭雾山最高的那棵树上。
“你给我等着!”
甩下一句狠话,狸之进就离开训练场去找真菰。
看起来倒是打起精神了。
九原柊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什么,但那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和好如初。
时间又过去两个月,整天训练的日子眨眼而过。
九原柊正式开始学习水之呼吸法,为了让他更好地感受水流,鳞泷师傅将他扔进了山里的瀑布。
这显然很有效,那天傍晚,浑身湿透,踉跄着回到木屋的九原柊就已经成功使出了水之呼吸的一之型。
进步的人不止他一个。
几次交手之后,狸之进已经能勉强躲开他的太乙逍遥掌,反手用木刀教他做人。而真菰身形灵巧,攻击总是又快又很,对水之呼吸的掌握程度比他们两人都要更进一步。
一天晚上熄了灯,经过超额训练,九原柊几乎沾到枕头就要睡着,然而一个声音叫住他。
“喂九原?你睡了吗?”
他迷迷糊糊地抬眼地看向狸之进。
狸之进笑了,说你平时总一副老成的样子,但这种时候还挺像个小孩子的嘛。
你打我的时候怎么没这么觉得?
作为回应,九原柊果断闭上眼睡了过去。
“等一下,你先别睡。喂,喂。”狸之进用敲门的手势敲了敲九原柊的脑袋,“好啦,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九原柊看着他。
“其实今年鬼杀队的最终选拔,还有几天就要开始了。”
“……嗯。”
“我明天出发。”
九原柊充满睡意的大脑反应了一会儿,然后他双手一撑坐起来,一双黑眼睛直勾勾盯着狸之进,倒把后者吓了一跳。
“哇啊,你别那么大动静,真菰都要被你吵醒了。”想起真菰,狸之进叹了口气,“她知道的时候比你的反应还强烈,但鳞泷师傅的试炼我已经通过啦,就算是她也不能阻止我了。”
九原柊定定地看着他。
“那我也去。”
“哈?你可算了吧,先不说师傅不会同意,真菰肯定会把你捆起来。”
“考核很危险。”你说过没有人回来。
“废话。”狸之进躺回被子里,翻身背对他,“但我已经决定了,你别想拦着。只是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才跟你说一声。”
他语气平淡,其中的决心却如玄铁般坚硬,因为有些东西对他来说比生命更重要。
九原柊这才觉得,他其实并不了解狸之进。
所以他无话可说。
“哦对了,你可别趁我不在的时候缠着真菰。”
要是我想缠着真菰师姐,根本不用趁你不在。虽然这么想着,九原柊很识相的没说出口。
他看着狸之进的后脑勺,这才想起眼前的少年也不过十四岁年纪,被鬼杀了亲人后才来到鳞泷这,拿起与这辈子本应无缘的刀。
若是不用上内力,单论刀法,现在的他还真打不过多练几年的狸之进。
想到这里,九原柊也躺回自己的被子里。
“我知道了,你要活着回来。”
“废话,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约好了。”
“干嘛啊你,突然话那么多。”狸之进转过头,发现身后的少年已经累到睡着,手却还拉着他身后被子的一角。
这死小鬼。他想抽回被子,但想了想,作罢。
算了,让他拉着吧。
狸之进出门之前,鳞泷师傅给他刻了个鼻子上有疤的狸猫面具,据说会为他消灾除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