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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块块搬开矿洞口堵门的大石块,男记者继续往里走。向洞口的云出岫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她在矿外的工棚里守着,打开摄像头开关接受信号,画面传到了平板上。
    男记者破开洞口后里面全被沙土封住,他们在巡查组走之后下矿,要是再过几个小时,估计就会有人来真正封矿。
    “里面被封住了,拿铲子或者铁锨来。”耳麦里传出男记者的声音。
    她从工棚里找了一把大铲子和铁锨送进去。两人对着破出的小口又铲又挖一阵,终于挖出了仅供一人通过的口子。
    口子里面是矿洞通道,看情况,外面这一部分没被爆炸炸毁,地方还很空旷。
    她继续出去守着,注意着矿下传来的画面。
    矿道里越来越狭小,光线几乎全无,仅靠灯的光亮来探路。十分仄逼狭小的空间,令人窒息。
    “老男孩,你要是受不了了就出来。千万别硬抗。”她担心地说。
    耳麦里传出男记者模模糊糊的声音,夹杂着若干杂音滋滋作响。像是气体有些暴窜,一股一股冲击着收音筒。
    “还行,我有预感能见到人。”他声音中气十足,可见还没遇到危险。
    等男记者继续往里走,画面一下就熄灭了,再出现时闪烁着一片雪花。
    没信号。云出岫无法查探里面的情况,担心男记者会出事,有些焦急地起身往洞里查探。
    此时太阳漫过山岗,到了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
    矿山周围都是林地,即使阳光照在头顶上都不觉得炎热,只感到背后、面前、四周都是阴风飒飒吹过来。
    她一看时间,男记者进去十六分钟了,此时估计应该在回程的路上。她着急地等待着。
    可到了二十分钟还不见人出来。信号仍旧是一片雪花闪烁。
    她忍不住钻进口子里查探,里面黑漆漆静悄悄,一点动静都没有。
    再等了十分钟,依旧是没一点讯息传回。
    她正打算下山去叫人来开洞,平板里若有若无传来了漆黑的画面。
    “小仙女过来拖人。”
    耳麦突然响起男记者的模糊声音。她瞬间惊喜万分,赶紧打开手电往里面照射。
    只见远处男记者驮着一个巨大的东西缓慢地从矿井里钻出来。
    他的手上沾满了漆黑的碳土和污黑的血。进去叁十分钟,就成了这样。
    “你快接人。里面还有一个,我去弄出来。”他把一具炸得只剩下头部和半边手脚的遗体送出矿井,立刻转身再下矿。
    纵使她跟着繁鹤骞的时候什么血腥遗体没见过,可炸得这么四肢不全的样子还是头一次。
    她强忍着难受,从井边接住遗体,把遗体的头部夹在腋下,拖着他就往外冲。
    手心上手背上全沾满了污血,遗体被炸伤的头部就在她怀里,她拼命忍住恐惧,咬着牙不低头看。可遗体的沾满泥土和鲜血的头发还是蹭上了她的脸颊。
    恐惧是真恐惧。可此时此刻,她的悲伤远大于恐惧。
    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具只能被人拖着走的残躯。
    她把这一具遗体拖到工棚里捡了些杂草盖住。
    又继续钻进洞里等待他出来。
    下午两点,巡查组的人吃过午饭陆陆续续来封矿。山底下逐渐起了喧闹的声音。
    乡民们聚集在矿山底下闹事,和巡查组封矿的人对着干。
    云出岫在洞内等待。突然听到山下的人声后,立马出矿查探。可这一露头,瞬间就被上山的巡查组发现了。
    “你是什么人!在干什么!”
    一行五六人看到破开的石洞后立刻往上冲。
    她情不自禁往洞里躲去。“老男孩,你出来没!有人上来了!”
    她冲着矿井焦急地叫了几声,麦里没有传来人声。偶尔听得见一丝微喘气的声音,其余都是铺天盖地的气体冲击声和电流声。
    他可能还在矿底深处还没出来。云出岫急得跺脚,连忙看了一眼不远处工棚里杂草盖着的遗体。
    还好还好,巡查组只顾着上山捉她,没人去注意工棚。
    “你快点出来啊!他们快上来了!”她对着麦不停地叫男记者。
    喊了几声后那头依旧没信号。要是他们两个被捉住了就麻烦大了。
    云出岫提起胆子突然从矿里钻出来,整个人瞬间暴露在人群注视之中。
    “乡亲们!我们找到人了!快拦住他们!”
    她冲山底下的乡亲们喊叫。闫老一看到她,立刻开始推搡矿主江老板。
    江老板一咬牙,反正早晚都要坐大牢。“快快!上去拦住巡查组救人!”
    他手下的十几个矿民立即冲上矿山去追巡查组。底下人群一阵沸腾。
    “老男孩,我去引开巡查组,你快点出来!”
    她向隐约有信号传来的矿下交代,说完立刻往矿洞外的山林里跑去。
    “追!追!别让她跑了!”刚爬上矿洞的巡查组立马去追逃跑的危险分子。
    她生平第一次在陡峭的山壁上急速奔跑,哪里还顾得上害怕,一心只想引开巡查组。
    底下的乡亲和矿民跟着巡查组追上去。巡查组追云出岫,乡亲们拦巡查组。她一个人瞬间带动了矿上几百号人奔跑起来。
    在狭窄的山道上跑了一阵子,她歇口气向下望去。此时她站在高高的岭岗上,山壁六个穿制服的执法人员追着她赶。
    半山腰上几百号乡民和矿工拿着武器赶执法组。整个山体由高至地,爬满了人群,呈扇形分布下去。
    真是…何德何能有今天呐!当了回领头羊!
    她再往四周岭岗上望去,眼前的景象震撼人心。
    连绵不绝的山脉在太阳下泛着漆黑的亮泽。你是否只有印象于漫山遍野的青绿,你是否被群岭山头烟云缭绕的美景吸引。你是否仍记得登上山顶的那一刻,一览众山小的千里快哉风。
    但摆在她面前的,完全不是这样。
    周围依稀几座山披上翠绿青葱,其他山岭全成了冰冷的矿山。贫瘠的山头,荒凉的土地。连着一条线的山脉全是乌压压漆黑一片,见不到一点绿色。
    裕兴坡,满山漫野透着极度荒凉。
    湛蓝的天穹之下,山脉犹如寒铁,冰冷得直透人心。这条怵目惊心的山脉,察觉不到一点生机,彻底死亡。
    阳光下的山脉却犹如逆着光线的山头剪影。连绵的黑影山脉,连绵的死气沉沉,连绵的无尽荒凉……
    她眼中一阵发烫,裕兴坡的百姓祖祖辈辈靠山吃山,生于斯长于斯又死于斯。而山脉之下,又埋葬了多少被它养大的生灵。
    她忽然领悟到一种自然循环,与舍与夺,与予与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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