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所不知……这经书的来历奴才确确实实是不知道,奴才刚到殿前服侍,每日战战兢兢的,生怕摸错了门路……殿下仁义,从不苛待下人,当奴才的无以回报……前几日殿下从养心殿回来就病着了,说是一口气堵在心口,难受得紧。身为奴才却不能为主子分忧……”
“可真有此事?”太后转头问祁谟道。祁谟闭了嘴不答,站在旁侧恍惚出神,廖晓拂立马跪着行了几步,摸着地砖急道:“千真万确的,奴才不敢欺瞒太后啊!殿下不知为了何事受了气,也不敢请太医院的大师傅明目张胆来看,怕传出恶名,只宣了个小师傅,粗粗地把了脉向,连药都没抓,更别说回去记档。太后若不信可去问问!青天白日的,奴才若是扯谎就叫天上一个大雷劈死,劈得外焦里嫩,魂飞魄散,生是太子殿的小奴才,死了也是太子殿的……”
“得了,这事哀家姑且信了。”皇太后被这小奴才吵得心烦,只是这一通胡天海地的陈情听着新鲜,当真是个没心眼子的小奴才,说不出什么上台面的话,“这事不提,你给哀家说说这经书的事。”
廖晓拂给太后磕了一个头,脆脆地说道:“禀太后娘娘,经书一事奴才确实不知道关窍。可殿下把这宝贝收得仔细,旁的人碰都不许。这几日太子受罚,吃睡皆不爽快,时常看着经书本子叹气。奴才斗胆问了句殿下可是心中有苦无处说?太子便说这是孝敬祖母的宝贝,就是如今不敢好好送去,怕皇祖母信了他胡扯的话,祖孙之情离心。”
廖晓拂边说边看祁谟脸色,精明地朝皇太后脚下爬了爬,继续道:“太后可说要替奴才做主了,那奴才就说了啊……奴才心眼浅,当即就劝殿下把这事放放再说,皇太后若是真动了气可不好劝,那可是万岁爷的生母啊!生了龙子的大凤凰!殿下本就不得宠,还不赶紧避避……怪是奴才嘴笨……没劝住……”
“小福子!太后在上!你敢……”祁谟急着一喊,廖晓拂赶紧打了个颤,连脑袋都不敢抬。
“成了,一个小奴才,太子难为他作甚!你也起来吧,毕竟跟着的是太子,往后好歹多点儿见识,哭闹起来给主子丢面子。”皇太后皱眉责骂一气,声音却低了不少,只是面色不改难看。她拢了拢鬓发,指着茶台对祁谟说道:“哀家问了这么久也口渴,太子去倒盏茶来,给祖母润润唇舌。”
祁谟一喜,心知这是皇祖母气头过了,忙到了一盏老君眉给奉上去,笑道:“祖母这是不怪孙儿了?这小奴才什么都好,就是嘴笨。孙儿瞒不住皇祖母,这经书还是苏青松寻来的。青松上回进宫听闻太合殿请了太医,便说将此经书献给皇太后,愿太后凤体安康。其余的孙儿也不知,只想着哄皇祖母开怀罢了。”
“你手下的人可有嘴笨的?哀家可看着主仆长了一张嘴,都是伶俐的。”皇太后接了茶,湿了湿嘴唇,又问:“苏青松那孩子哀家知道,品行端正又出身重阳候世家,是个孝顺的。太子今日来不仅是为了哄哀家开怀吧?”
祁谟忽地一笑。“祖母高见,果然瞒不住。实不相瞒,孙儿知道祖母一直不喜欢我这个太子,只是……”
“太子可知道哀家为何不喜?”
“怕是皇祖母不喜当朝太子性情愚钝,凡事只顾着一味忍让。如此下来难当大任,当不好这大昭朝的龙尊。”
祁谟深知皇太后心思,她不是厌恶自己这个孙儿,只是心中挂念国事,见太子无用必然牵累。
皇太后端着茶盏又进一口。“还算是个聪明的。你今日前来可要告诉哀家,太子起了别的心思?”
“正是。皇祖母心怀江山大义,天道公正,今日孙儿便立下话来,抛开以前种种,誓要当个让皇祖母可心的太子。”祁谟低垂着脸,双手恭敬一礼,掷地有声道,“孟子曰惠王施仁政者得天下,孙儿谨记,不愿做不仁不义之徒!当朝有左相右相,父皇扶稳朝纲,唯有孙儿之位岌岌可危。如此可见十五年之仁义不及皇祖母这一盏茶的分量。”
“太子妄言,你可知这后宫不得干政?”皇太后将茶盏递与祁谟,静静问道。看得廖晓拂惊心动魄。
“前朝后宫,孙儿拎得清,皇祖母更是拎得清。唯有父皇……”祁谟说到一半就不再多说,话已至此,算是听天由命之态。
皇太后抻平九凤朝阳曳膝长袍的前褂,施施然抬起右手。祁谟连忙伸了手腕过去,让皇太后好搭住自己,稳稳当当地站起身来。
“你父皇是个不听劝的,想不到哀家的孙儿倒是听话的。谟儿想求何事?”
祁谟扶着皇祖母走了几步,收起孩童似的笑颜当即就给皇太后跪下。“皇孙只求日后如有难解之局,若是孙儿没越过父皇去,只求皇祖母再多疼孙儿几次!”
见太子跪了,珊瑚脚塌前跪着的廖晓拂也爬了过来,主仆二人再不发一言,心中却掀起惊天骇浪,各自心疼彼此。
“起来吧,跪得哀家都烦了。”用了一盏茶的功夫,皇太后戴着护甲的手伸向祁谟,将他抬了起来。这是她的孙儿,不仅是皇孙更是娣孙儿,心中自然多疼几分,当下问道:“……谟儿说这经书是苏青松寻来的,罢了,过几日叫那孩子进宫来给哀家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