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再的受到伤害,她才惊觉他不是她心中那个温柔的影子,偏生梦醒得太迟,心已经沉沦无法拔出。至此,她一如其他人那般开始惧怕他,且比其他人多了一份惧怕——除了怕伤身之外,她还怕伤心。
两相比较之下,她选择了逃避后者。她宁可体无完肤,也不愿心碎一地。只是她似乎忽视了他的执着,忘了去思考他的这份执着来源于什么。但即便是思考透了,她也无能为力,只因他不信她。
外界的陷害那么多,她一介弱女子焉能逃过所有?只要他一句‘不信任’,她便可由天堂堕入地狱。事实已经多次血淋淋在她面前,由不得她再不惧。除非逃离了这峰尖浪口,她才能逃得了所有人的嫉妒与陷害。
“朕恨你无情无义,恨你视而不见朕待你的好。”寒皓不知不觉捉紧了她的手,想到了那日令他痛彻心扉的一幕,“朕甚至想过将这后位给你,可你却与朕的敌人纠缠不清,甚至要与他私奔出逃……”
郑宝儿的心开始阵阵抽痛,便不得不强忍着眼眶的那一抹湿润。
她没有背叛他,只是他不给她机会解释而已。所以,她和他之间的信任只此而已,这一生她也没有了机会再对他解释——那只是个傅林俊一厢情愿的误会。
“朕也时常迷茫,你若是对他情有独钟,却又为何替朕挡下那一剑?”寒皓伸手抚上她瘦削苍白的脸庞,痛苦低喃:“若那日朕死在他手上,你便可以与他双宿双栖,远走高飞。可你救了朕,差点命丧当场,你却从不肯告诉朕——你是如何想的。”
怎么想的?郑宝儿忆及那一日,涩涩滋味滑过心海。她没有时间想,只是出于本能的不能忍受看见他在她面前死去而已。也是那时她才深深明白,情根早已深种,由不得她再如何努力去拔出,她只能忍受他带给她的伤,连舔舐伤口的资格都没有……
“朕是皇帝啊……朕从不信任任何人,可朕却不止一次的想让自己相信,那只是个误会。”寒皓低低地笑了起来,却带着苦涩:“只是,亲眼看到的误会,朕实在无法对自己有所交代。所以,你尽管恨朕吧,朕依旧坚持将你留在身边。”
他语气肯定地:“即使,你深爱着他,甚至恨朕恨得想要杀了朕,朕也不可能放你走。”
她注定了一辈子就是他的女人,就算如母后所说,他方法用错了,他也不许她跟其他男人离开。因为一想到她要永远的离开他,他就心如刀绞,恨不能杀光所有人来泄愤。如果这颗残暴的心只能由她来抚静,他不惜用尽手段也要留下她,只为心中那一片净土。
郑宝儿微微哆嗦了下,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他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却没有欣喜而是茫然。留住她,留住她做什么呢?一次次的折磨?无休止的伤害?
她不知道自己的坚强还剩下多少,或者,早就已经没有了。但她却明白,她已无路可逃。在这个寒夜国,他就是天,他就是神,所有人包括她在内,都只能仰其鼻息。
掀开被褥,寒皓小心的躺在了她身边,粗壮的手臂绕过了她的颈项,尽量没有碰着她的伤口。
“睡吧,朕只是想抱抱你。等你伤好了,朕让青儿她们把你迎回明宝殿。”
耳边是熟悉的嗓音,手心是熟悉的温度,可心怎么就这么冷呢?郑宝儿不懂,她也不想懂,只是闭着眼睛静静的发着呆,却保持着均匀的呼吸声让身旁男人以为她睡着了。
最后终是闻着那熟悉的味道睡了过去,朦胧间郑宝儿突地发现了一个事实——每一回,她受了很重的伤害,他便会对她呵护备至,疼爱有加。
仿佛……之前的伤害,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郑宝儿在灵雪宫住了一个月,每晚寒皓都会驾临灵雪宫,陪着她说说话,最后拥着她入眠。郑宝儿一如既往的沉默,甚至在面对灵雪宫太监宫女的怨忿时,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除了灵妃之外,另外四妃也来探望过她,见她如一潭死水便出人意料的没有多加挑衅。
这天,张裕来传旨,说是寒皓的意思,让郑宝儿搬回明宝殿去住。
灵妃不顾鸣儿的跺脚和愤怒,我行我素的给郑宝儿梳了个漂亮的妃子头。待到功成之时,她便看着郑宝儿直笑:“郑妃妹妹打扮起来,可真是让人移不开视线呢,难怪皇上为妹妹着了迷。”
郑宝儿脸上还是异常平静的表情,却微微抬了头,透过铜镜看笑的一脸灿烂的灵妃。她实在是不懂,作为一个妃子,日日看着自己的男人与另一个女人躺在自己的床上,为何会不气反乐?
只是,不论灵妃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与她无关。现在的她,不过是在数着日子等暴风雨罢了。她从来没有期望过,寒皓的温柔会保持很久。如若没有意外,她伤势好转,宫里的妃子又该开始行动了,到时候……寒皓又该发怒了,她的好日子便又到头了。
徐徐起身,郑宝儿对着灵妃跪了下去。
不论灵妃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她都欠灵妃这一跪。如果不是灵妃一直照料她,或者说是在寒皓面前替她求情,恐怕她郑宝儿早就是一缕芳魂了。虽然她并不怕死,可也没想过自我了断。
她的自尊,岂容许她轻生?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莫要折煞了我!”灵妃惊了一惊,赶紧弯下腰去扶郑宝儿,心里却因郑宝儿这一跪而莫名的颤抖了下。
谁说郑妃如行尸走肉般?郑妃心里都清楚着呢,只是受到打击太大或者说受到伤害太重,才收敛起了原本的性子。而郑妃如此对皇上……她想,换作是她,不会在看到自己的仇人时无动于衷。所以郑妃也断然不是恨皇上,而且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失望和痛心。
她仍然坚信,皇上和郑妃是互相爱着的。只是一个骄傲一个自大,没有谁肯先低头,没有谁肯先表白心迹而已。这样一对组合,她也不知是幸或不幸,但却乐观的认为终究会有人先低头——而且,必是皇上。
不知何时,门口站着一个人,高大的将夕阳余辉都给遮住了,落在殿里一片阴影。
灵妃一阵心悸,忙跪了下去:“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都看见了吧……
寒皓只是看着郑宝儿,半晌才举步进殿,饶了灵妃:“起身吧。”
“谢皇上。”灵妃轻吐一口气,庆幸自己扶郑宝儿扶得及时。
寒皓走向郑宝儿,轻柔的牵住她的手,微斥道:“你与灵妃同为妃,实在不需要向她下跪的。”
郑宝儿没看他的眼睛,却想到那一天,她对五妃同跪的情景。看来,皇帝也并非‘金口玉言’的。有时候,他们说过的话,也可以擅自修改,却无人指责。他忘了,她不止对灵妃下跪过,还对另外四妃下跪过。甚至,在宫女面前,她也是跪着的。
谁都可以欺辱她,那时只有灵妃暗着明着帮她。
所以现在,她也只心甘情愿跪灵妃一人。
“好了,朕也不怪你,走吧。”寒皓有些灰心,这么多日以来她从未正眼看过他一次,着实教他的耐心有些减退。但一想到她所受的苦,他又不得不拿出更多的耐心来对她。
“恭送皇上。”灵妃带着鸣儿等人又跪了下去,鸣儿明显的有些不服气。
鸣儿不服气是正常的,怎么说她家主子也照顾了郑妃这么久不是?皇上就算没有感谢之意,最起码也不该在方才故意罚她家主子跪那么久。如此看起来,皇上果真是没有良心的,活该在郑妃那儿碰钉子!
郑宝儿没什么异议的任寒皓牵了手往灵雪宫外走,却始终没有看寒皓一眼。
她是不愿回明宝殿的,但却没有对任何人表露过这一点。
一旦回到明宝殿,她就又是他的妃,某些职责也自然要履行。所以她感到自己哑了口也是极为幸运的——不必再听见自己发出那些羞人的声音了。
沉沦在他的引诱之下,她觉得自己下贱可耻。而这一回,她不会再允许自己沉沦下去。
她会……让他对她的最后一点耐心,也消失殆尽……
寒皓完全不知郑宝儿心中所想,只是极为愉悦的牵着她往明宝殿走去。他心中打的如意算盘是——他会好好补偿她,甚至不惜以‘在床上取悦她’为手段,来博得她哑口之后的第一个羞涩笑靥。
回忆起往日她在床上的表现,寒皓情不自禁的就兴奋了起来。不管怎么样,她在床上是不可能对他的挑逗无动于衷的。
他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