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绵讪讪地跟在赵恒身后,到了小厨房门口,玉绵一溜小跑的进了房,将野生鲫鱼用小薄刀清丽干净。
赵恒坐在庭院的竹椅子上,在北侧墙面上摆着一个和田玉镶嵌的仙女像,仙女像前面摆着一个小小的供台,上面简单着的摆着时鲜的瓜果,在庭院的另一侧设有桌椅,上面摆着鸡翅木的签筒。
赵恒扫了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的玉绵,随手拿起桌上已经解过的签文。
每个签文纸上都盖着一个宝象纹的印戳。
玉绵将小葱打结,见庭院里静悄悄的不由踮脚往窗外瞄了一眼。
赵恒抬头朝着玉绵扫了一眼,玉绵忙躲开了目光,在烧热的铁锅上化入猪油,灶膛里的柴火噼噼啪啪的响着,油温七成热的时候,玉绵将白瓷碟子里的鲫鱼顺着锅沿儿滑进油里。
正反两面煎的金黄后,又将案板上打结儿的小葱、老姜放在鲫鱼面儿上,再把粳米粉和糯米粉搅拌匀和,加入两小勺枣花蜜,之后加入凉水混合,最后把搅匀的汤汁浇在煎好的鲫鱼上。
玉绵抬头,也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见赵恒环胸靠在厨房的木门上,扫过握着勺子的玉绵的手,“那仙女像是你摆置上的?”
火苗蹭蹭,玉绵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慢条斯理地将铁锅里的鲫鱼小心地转移进了砂锅中,细火慢熬,这种野生的鲫鱼用砂锅细细的熬,一锅水出一碗,汤浓味鲜最是美味。
初春的寒气里,喝上这么一小口,鲜活味浓的极为爽利。
“都督,帮我递过旁边橱柜里的小玉碗来。野生的鲫鱼汤用玉碗最最有味道。”玉绵头也不回,声音柔柔轻轻的。
赵恒听到这里,不禁气笑了。
在整个大梁,还没有人敢这般指使他干活,还是干这等端碗的活儿。
心里正恼烦着,忽然见那小东西在砂锅前忙碌着,一张转过来的脸儿上甜美可爱,大大的眼睛认真看着他,“都督,还等什么?”
赵恒看到她这幅烂漫可爱的模样,心里那股隐怒忽然像是一缕青烟消散的无影踪。
“秦家是高门大族,怎么三小姐还会做这些?”赵恒将碗递给她,淡淡问了一句。
虽说说她是个庶小姐,但是大族大族里的庶小姐也是过的相对不错的,再怎么样都不会跟民间的那些女孩子那般整日劈柴耕种煮羹的。
可是跟前这个小东西,却屡屡让他觉得奇怪,会搭凉棚会煮鲫鱼汤。
所以他很是好奇,好奇的直接问了出来。
尽管懒得打手语,但是却用厨房里的小谷穗沾着清水,字体是行书,字迹有力,卧笔偏锋,勾折之处又俊逸潇洒,打眼一看就是上等好字。
“八岁那年,母亲病逝,我忽然成了蓝瞳,被路过的道士说命犯煞星,说是需要隔离在秦府之外,才能保住整个秦府的和顺安宁。”玉绵将鲫鱼趟盛在小碗儿中。
赵恒一听,便知道了里面的道道。
无非是容不下一个丫头而已,至于蓝瞳道士的,怕是有心人摆弄是非,故意安排的。
玉绵把鲫鱼汤端在桌上,将小勺子放在赵恒的碗里。
那温热的鲫鱼汤在玉碗里打着转儿,上面飘着些红枸杞和零散的参片,一勺入口,鲜美温暖, 流入胃里,立刻在肠胃里扩散开来,一股暖绒的感觉。
玉绵笑意盈盈地看了赵恒一眼,之后放下汤匙,平静地看着他,“都督,觉得好吃吗?”
她眼神极为平静,但是脸儿上却是欢欢喜喜的,似乎有讨夸的意图。
赵恒调整了一下坐姿,放下了汤匙,然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嗯。”
玉绵大大的眼里瞬间就浮现出一抹浓浓的笑意,正要说话,却见赵恒冷淡地站起,朝着玉绵道:“让你看的书可是看完了?”
玉绵一口汤卡在喉咙里,讪讪地看着赵恒。
他垂首理了理衣袖,凤眼微微敛着,一种天然的距离感和厌世感,看上去极为尊贵冷峻。
“喝完再看!”赵恒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来,朝着玉绵吩咐了一句。
这小东西性子直,他说让她看书是不想夸她煮的鲫鱼汤好吃,并不是让她现在就放下汤碗去读书。
南辕北辙就不好了。
赵恒刚出了门,玉绵就立刻放下了汤碗,田翘将出行的便衣取出来服侍她穿上。
明日是玉绵母亲叶氏的忌日,田翘早已经将祭品准备的七七八八,玉绵走到向阳的那间房,用小银剪剪下了两株梅花。
叶氏生前喜欢梅花,玉绵每次去祭拜叶氏,都会在她坟前摆上梅花。
玉绵行事从不拖沓,待收拾妥当,立刻乘马车,和田翘一起到了离京城十三里外的东阳县。
落日时分,夕阳西斜,马车出了宣化门便直奔东阳县坟场。
待到了地方,玉绵静悄悄地下马车,放眼看着满目死寂的坟场。
近在眼前的是郁郁葱葱的榆树林,靠近叶氏坟头的长了一棵小榆树苗,大拇指一样粗细,现在已经发了嫩绿的小芽儿。
玉绵将祭品一一摆在叶氏的坟前,随后又跪拜磕了三个头,将梅花插在了坟头的黄土上。
玉绵静静地躺在叶氏的坟头上,像是聊家常一般跟叶氏说话。
记忆中依稀记得,叶氏每年都抱怨榆钱树老的特别快,如今周遭全是榆树,倒是可以看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