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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她与慕容虞之间就差一张窗户纸了。
    可慕容虞始终不捅破,她自己自然也不会傻到自己捅破。
    “没有怀孕吗?”朱太后咬牙道:“好,哀家这就让人叫她过来,跟你回去。”
    秋梨从朱太后那里重新回到了慕容虞的身边。
    她知晓自己要办的事情也办完了,对慕容虞提出了离开宫里的要求。
    慕容虞却问她:“留在宫里陪着朕不好吗?”
    秋梨摇头,“宫中规矩繁重,奴婢始终无法适应。”
    慕容虞顿时垮下脸来,“就这么不情愿么,那如果你要出宫会死,你也宁可出宫?”
    秋梨没有回答,只朝他行礼告罪。
    慕容虞脸上的表情才一点一点收敛起来。
    “那好吧。”
    他皱着眉,用着从前从来都没有过的语气对她冰冷道:“那你就去死吧。”
    秋梨额头触碰到同样冰冷的地面,给他磕了个头,恍若未闻。
    秋梨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得了福总管的特批,可以在天黑之前离开宫里。
    她一个人朝宫外走去,在离出宫之前,还要经过一条漫长的夹道。
    她的每一步走得都很平稳,可她却能感受到背后一股明显的凉意。
    她非要走的话,天子便要她死,她也仍是选择了离开。
    比起活着,她更需要的是自由。
    在宫里并不是不自由,而是被人操纵的感觉太过煎熬。
    她不知道待会儿是什么东西会穿透她的身体……是刀还是剑,也许下一刻她的头颅就会从颈项上掉下来。
    在她身后的高楼上,有人捏着弓箭对准了她的后背心。
    慕容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每一步几乎相同的步子,在她将将要踏出宫门的那一刻蓦地撒开了手,将箭射了出去。
    那支箭“嗖”地一声扎裂了秋梨脚后跟的那块地砖。
    秋梨阖了阖眼,握紧掌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秋梨回到府上,祝东风甚是高兴地为了她接风洗尘,一连几日都是变着花样做出丰盛菜食。
    但秋梨始终没有太大的情绪波澜。
    直到这日,祝东风很晚才回府里,他一回来,就直接去了秋梨屋里寻她。
    “我不会在京城待太久,我奉了陛下在旨意,将要离京去屯垦戍边。”
    “为此,我还请陛下赐你郡主的封号,陛下也答应了。”
    秋梨终于诧异地看向他。
    祝东风道:“对不起,这是大哥唯一能给你的东西了。”
    “我当日并不知晓那人是你的心上人,如果我知道,就不会叫人刑讯于他……”
    “秋梨,我这个做大哥的,不仅没能为你做过什么,反而一直在伤害你……”
    他对着她说了很多很多话。
    秋梨能回应他的却很少。
    他的双眼透着红血丝,字字句句诚挚。
    但并不是秋梨不想回应他什么,而是她根本不知道要回他什么才好。
    他们伤害了她,她应该说没关系么?
    秋梨只将手边折好的一套衣服拿给祝东风。
    “这是我这些日子以来为大哥做的,但愿大哥此去顺遂平安。”
    祝东风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颤着手指接过那些衣服。
    他的喉头蓦地发哽,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没两日,祝东风将府里的事宜交代给了秋梨,便带着下属离开了京城。
    去时,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秋梨来送自己,他就知道秋梨不会来了。
    他抚着衣服上紧密的针脚,忽然想到,如果秋梨没有他和祝九风这样的哥哥,她也许会幸福很多。
    祝东风离开之后,秋梨便一直坐在院里做绣活。
    从白天,一直做到天黑。
    仆人都莫名地畏惧她,不敢上前过问。
    天黑地看不见手里的东西时,秋梨才停下。
    却忽然听见墙头一阵动静。
    她微微僵住,待瞧见了墙头上一个模糊的影子时,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害怕。
    “你看什么?”
    “还不过来扶朕下来?”
    待那人开口,秋梨却又恍如从梦中惊醒。
    她虽惊讶,但仍是立刻上前去将墙头那人搀扶了下来。
    慕容虞落在了地上,秋梨正要松手,他却蓦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朕离不开你,朕不来求你是因为朕要面子,难道你能比朕还要面子?你为什么不求着留在朕的身边?”
    他身为一朝天子,不甘心地追来又同她主动了一回。
    对于寻常女子而言,是件属实不易的事情。
    秋梨被他揽在怀里,仍是无喜无悲的模样。
    “谁说我不要面子……”
    她的声音淡极,“我也是要面子的人。”
    慕容虞微微错愕,将她松开。
    他看到秋梨忽然对他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笑起来其实很好看,有种清透如水的纯美,是寻常女子所没有的清澈气息。
    但这竟然是慕容虞在她身上见到的第一个笑容。
    “想来是我一直都太卑微,所以至今没有换来任何一个人对我的尊重……我若是陛下的奴婢,理应为陛下当牛做马,陛下若要与我谈论感情,以我卑微之身,只怕难以应承。”
    这又让她想到了她身边的人。
    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他们始终都同她一脸愧疚的模样,但到了下一次选择的时候,却仍会选择继续辜负她,然后继续惭愧。
    就因为她太卑微了。
    慕容虞觉得她是计较他说要杀她的事情……
    他的神色微微僵,声音极轻地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秋梨笑了笑,“陛下恐怕不知道吧,我曾经是个哑巴,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稀奇的是,毒哑我的,正是我的亲哥哥。
    后来我有了个心上人,他同我是一样的人,沉默寡言,却对我很好,他比旁人懂我,可他却被我的亲大哥给害了。”
    “他们都曾与我说过对不起。”
    她说这话时,神色与语气分明并不悲伤,却叫人感受到了那种悲凉到了极致的情绪。
    “所以我一点都不喜欢别人同我说对不起。”
    因为说出这些话的人,多半都已经伤害了她。
    “陛下大概也不知道生无可恋的滋味吧?”
    “生无可恋……就是我即便得到自由,即便得到了比其他女子更为高贵的身份,我也再快乐不起来了。”
    她勾起唇,眼里如一潭死水,仿佛再也没人能令她生出半分波澜。
    慕容虞身材颀长,与她相对而立,却要微微俯视着她。
    然而在他垂眸看着她美丽的容颜时,心口似被什么东西噬咬了一口,让他眼中掠过一抹无措。
    她既是他想象中的模样,却又不是。
    他以为她只是一块没有生机的木头,他以为她只是缺了些活水滋润罢了。
    但其实,她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那颗心早已暗自腐朽。
    ***
    玉善去见祝九风时,祝九风正在池边喂鱼。
    水里色彩艳丽的锦鲤纷纷聚集在岸边,争夺鱼食。
    玉善却面色不善地握住他的手臂,令他转身面对自己。
    “我身边的婢女死了。”
    她对他说道。
    那个婢女身体向来康健,从未有过不妥。
    唯一一次,就是她去了太后宫中回话时,吃了一碗汤和一盏茶。
    她同玉善回禀的时候,说了祝九风也在。
    祝九风淡声道:“我为太后准备了一副毒药和一副解药,太后不放心,便叫你婢女试了试。”
    玉善脸色更是苍白。
    因为当日她不再宫中,按照婢女的意思,如果她在,那么现在该死的人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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