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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彦佑将润玉送出洞庭,两人稍话几句,临别之时,彦佑突然说:“大殿……”
    “怎么?”润玉有些疑惑地停住脚步,回身问他。
    “您的那位侍从……”
    润玉不解其意,“他怎么了?”
    彦佑忖度片刻,想起簌离严禁他将昨夜傅清来见她之事告诉夜神,迟疑片刻,还是放弃了,打了个哈哈道:“啊,没什么、没什么。我一时发晕,你别放在心上。”
    簌离听到进入洞府的脚步声,她抹去面上的泪痕,手指轻轻在一块白玉腰牌上抚摸了几次,在来人没有看到之前,将它放进了桌上的一个贝壳里。
    “干娘。”纱帘被掀开,是彦佑带着小泥鳅走了回来,“夜神已经走了。”
    “嗯。”簌离应了一声,面上已掩去了刚才的哀痛,“你没把那件事告诉他吧?”
    彦佑有点心虚,暗想刚刚幸好自己没有开口,“当然没有。”
    他见簌离点了点头,重又专注于桌案上的文册,忍不住试探性地开口:“干娘,傅清毕竟是夜神的侍从,昨夜之事,或许也应该让夜神知情……”
    让鲤儿知情?
    簌离面色古怪起来。
    让他知道凶名在外的括苍君假扮侍从在他身边,还对他,对他……
    郁烈已经发誓不说,可要让她去说,她也张不开口啊。
    簌离叹了口气,在彦佑不明所以的目光里,缓缓开口:“此事我已有打算,不必再提。”
    “……是。”彦佑应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道:“对了,这是夜神托我转交给您的信。”
    簌离愣了一下,一时竟好似有些犹豫要不要接过这封信。她落在那一纸信笺上的目光险些让彦佑产生“自己手里拿着的不是信而是一把毛扎扎的针”的错觉。
    但最终簌离还是将信接了过去。
    她略微有些颤抖地打开了信,沉默地看完,把信纸叠了几叠放在怀里。
    彦佑莫名觉得此刻的气氛不适宜出声询问,他想拉着小泥鳅先出去,就听见簌离对他说:
    “你且去一趟洛水,”她这么说着,递给他一个锦囊,“将此物交与常女。”
    彦佑将东西接过来,道:“好,我马上去。”
    一金一黑两道流光落到洞庭湖畔。
    “夜神曾经进出此处?”
    “是。只是属下只见过一次,后续事宜应该是交给桑青了。”
    “哼,那个办事不利的东西,居然会卷进魔族的争斗中去,不用再提他了。不过此处灵力涌动,或许你还真的找到一条可用的线索。”
    “哥哥!姐姐!”小泥鳅从高出人头的草丛中飞奔过来。
    “怎么了?小泥鳅,你可是又逃家了?”
    “不是,有、有人要杀娘亲!”
    “殿下!”涂艳山匆匆闯进殿门,“天后去了洞庭湖!”
    “什么?!”郁烈猛然站起,下意识地掐指一算,面色骤变,一句话都未及多说,化作流光下界而去。
    他终究是晚了一步。
    郁烈来到湖边,正好看到红衣女子向后倒下,如暮春花树一般,虚弱凋零。
    “——娘!”
    人在最后一刻会想什么?
    对簌离而言,她的人生是截然相反的两极。
    笑容明媚心思温柔的龙鱼公主,苟活于世只为复仇的笠泽遗族。
    但在最后的时刻,她忘记了一切。家族的仇恨、无耻的恋人、逝去的亲人……都仿佛过眼云烟,一触即散,唯一留在心头的,只有她的鲤儿。
    她的儿子。
    她亏欠良多,再也无从弥补的孩子。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是遇到天帝,最不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你。”
    这些话,她从没有说过。但是现在,她看着已经长大了的儿子,突然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说。
    说她已经对天帝再无情谊,而她的鲤儿啊,如今已经是可以翱翔九天的龙了。
    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复仇,她已不能亲眼见到,但是她的心中却没有半分不甘。
    过去的执念,过去的恩怨,只愿随自己一起烟消云散。
    往前走吧,她想。
    别回头去看过去的狼藉遍地,在你的路上,走吧,走吧。
    簌离抬了抬手,拉住刚刚出现在身边的另一道人影。
    “你来。”
    郁烈顺着她的力道跪在她的身边。
    “鲤儿,”簌离道,“你唤他一声兄长。”
    “……什么?”润玉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看母亲已经气息微弱,神魂甚至开始逸散,便知道这不过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心神大恸,真的如她所言,对郁烈唤了一句:
    “兄长。”
    “好,好……”簌离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恍惚间,弥留之际的女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一身粉衣,娇俏明媚的模样,“交给你了……记得你的——”
    记得你的誓言,护佑我儿一世。
    郁烈低声道:“永生不忘。”
    簌离的手落在他的手上,一块冰冷坚硬的物体落在他的掌心。
    世间最后一位龙鱼公主,面含微笑,溘然而逝。
    一壶清酒,一身尘灰;
    一念来去,度一生无悔。
    一场春秋,生生灭灭,浮华是非;
    待花开之时再醉一回。
    “润玉,现在轮到你了。”荼姚看着簌离的身体化为点点荧光消散,难掩心中快意。她只觉眼下天时地利人和,正好将这个孽子一起解决掉。是以她说完这句话,手掌一翻,琉璃净火直击而出。
    但那蓝紫色的火焰却并没有落在它预定的目标上。
    郁烈还扮做傅清的模样,不能直接出手相抗,便偏转了身体,将面前两人护在身后,硬挨了天后这一击。
    他体内渐趋平静的异火被琉璃净火一激,骤然又有汹涌之态。郁烈一时没有忍住,咳出了一口血。
    “镜城!”
    “我没事。”
    荼姚并不认识郁烈,但她认得这人身上仙侍的服色。她回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认定这人并没有什么威胁,于是冷笑一声,继续催动毒火,势要将这几人一起毙于掌下!
    而郁烈此时正遥遥看向她的身后。
    隐去身形的南红站在不远处的小丘上,缓缓张弓,箭尖闪烁着黑红色的异光,箭锋直指天后!
    郁烈手指一动,刚要抬手,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你不要动手。我来。”
    润玉慢慢起身,将郁烈拉到身后。他看不到南红,却能从郁烈的动作中猜到他留了后手。但是这是他自己的仇,应该由他亲手了结。
    他抬眼看向荼姚。
    瞬息之间,风云骤起,天地变色。
    草木之上、湖泽之上,万千水滴漂浮而起,化作无数冰凌疾飞而去。
    水火灵力对冲,隐忍千年的天界大殿下第一次在人前展露出了属于水系宗师的实力。
    眼见金色的灵力呈现出溃败之相,不仅护着小泥鳅躲在一旁的邝露没有想到,这场斗法的另一位主角也没有想到。
    荼姚一开始只感到被蒙蔽的愤恨,后来便是忍不住的心惊。她原本已被簌离最后拼尽全力的一击所伤,此刻左支右绌,竟久违地感到些许心慌。
    “再这样下去,天后撑不住了。”南红没有得到郁烈的指令,便收了箭来到郁烈身旁,“您不阻止吗?”
    郁烈冷声道:“杀母之仇,食肉寝皮亦不为过,我为何要阻止?”
    南红道:“天后若死,天下水族难免会被牵连。”
    郁烈漠然道:“我非神祗,因何而救苍生?”
    南红不再言语。她不是很能理解人的感情,刚才的提议不过是基于推演得出的损失最小的办法。但郁烈不愿采纳,她便只当自己没说过。
    两人短短片刻的言谈之间,天后已被几枚来不及挡住的冰凌击伤,眼见她就要落于彻底的下风,突然有一股水灵力横插进来,化解了两方的攻势。
    “水神?”郁烈低语一句,除南红之外没有人听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南红看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搓了搓,知道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不,应该说,非常不好。
    “夜神节哀。”水神洛霖开口道,“过去千年,洞庭湖的百万生灵皆仰赖洞庭君的照拂。今日令堂羽化而去,夜神一怒恐将浮尸千里。还望夜神千万节哀制怒,以天下苍生为念,承继洞庭君遗泽,为令堂积德行善。”
    ——洞庭尚有百万生灵。
    此念一起,润玉微微颤抖着将手放了下去。他现在有多痛,有多恨,千言万语难以描述半分。但是他终究不能让他人因自己之过而死。
    更何况,这是洞庭。
    他一人丧母已是足够,如何能让洞庭水族因此丧母失子、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他放了手,荼姚却不依不饶,对水神道:“水神,你来得正好,给我杀了这个孽子!”
    洛霖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一动未动。
    “好,”荼姚气急败坏地说,“今日本座便亲手送你跟你娘亲团聚!”
    “住手!”洛霖肃容阻止,“既造业因便有业果。这么多年,天后四处树敌,果真是问心无愧,毫无忌惮吗?”
    “你窝藏簌离这么多年,今日你的地界上又发生这样的事。水神莫要告诉本座,你对这妖姬的阴谋一无所知!”
    洛霖道:“见到天帝,自有分说。”
    荼姚面皮抽动几下,但也知今日事不可为,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洛霖站在原地,原本想再劝说夜神几句,但夜神已经被青年模样的仙侍扶住,压根没有再往他这里看一眼。他在心底叹了一声,转身欲回天界。就在他化光而起的瞬间,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嗤笑。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嘲讽。
    “水神千万记得今日所言。”
    她说。
    洛霖猝然而惊,扭头看时,自己的身边却是空无一人。那神秘声音的主人似乎像风一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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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因为要写文,回去扒剧情,越扒越觉得心疼大龙。他注定做不成爽文男主了,因为他总是考虑别人比考虑自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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