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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珞笙挽住纪夫人的手臂,笑道:“舅母多虑了,阿音本就喜静,身边伺候的人太多,只会让我觉得吵闹。何况我在玄清观住了十天半月都未曾感到不便,哪有舅母说得那么娇生惯养?”
    纪夫人闻言,也不好再多说,转头嘱咐下人们切莫怠慢表小姐。
    “阿音表妹。”纪茂上来打招呼,“里面请吧。”
    颜珞笙随纪家母子跨入门槛,循着青石路往后院走去。
    目之所及,一派江南风格的园林景致,亭台俨然,花木扶疏,偌大的湖池清澈宛如明镜,中有奇石耸立,更添几分野趣。
    今日天气晴好,暖风和畅,纪夫人早已令人在一处临水轩榭中备好茶点。
    坐定后,颜珞笙问道:“怎么不见二表兄?”
    “阿荣身子有些不适,在屋里歇着。”纪茂斟酌着说道,“表妹找他……”
    “只顾着与我闹脾气,无视待客之道,你说他这个样子,将来要得罪多少人?”纪夫人打断他的借口,面色微沉,“子盛,你去把他给我叫来。”
    纪茂无奈起身,颜珞笙忙道:“舅母息怒,想必二表兄无意顶撞您,只不过消息来得突然,一时无法接受罢了。他一贯孝顺,想通之后,定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找他,就不用劳烦大表兄多跑一趟了。”
    纪夫人料想她已得知其中因由,抬手让纪茂坐下,仍有些不快:“给他个官职,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这等美事,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来,他倒好,半点都不懂得珍惜。阿音,你读书多,又是明事理的,回头一定要替我说说他。”
    颜珞笙劝了几句,纪夫人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开始与她闲话家常。
    纪茂偶尔附和,大多时间都在默默喝茶,颜珞笙知道他是沉稳寡言的性子,也不勉强:“表兄如有要务在身,就先去忙吧,我在这里陪着舅母便是。”
    纪茂对她一笑,看向母亲:“阿娘,今早我收到消息,甄先生家中有事,向平伯告假几天,不能过来核账了。剩我和平伯两人动手,时间便有些紧,所以……”
    “你去吧。”纪夫人点头。
    颜珞笙却在听到“甄先生”时顿住。
    她还记得顾夫人姓甄,加上之前收获的消息,几乎可以断定这个甄先生就是顾振远。
    他假借妻子的姓氏,化名潜入纪家,时至今日,已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
    她想了想,用开玩笑的语气道:“表兄若需要人手,阿音倒是愿意帮忙,虽然我不懂经商之策,但在算学方面,却还略知一二。”
    纪茂似有所动,但没等他表态,就被纪夫人拒绝:“阿音来此是为做客,而非给你打下手,核账这种劳神费力之事,怎能让她去做?”
    纪茂只得放弃,向母亲和表妹告辞。
    在他转身离去的一瞬间,颜珞笙趁着纪夫人低头喝茶的空当,悄无声息地向他比了个手势。
    纪茂看在眼里,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飞快地给出了回复。
    与此同时,上林苑。
    颜玖竹将颜珞笙的回信交给姜义恒,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歉然。
    这意思是,妹妹今日不会来了。
    预料之中。姜义恒心想,虽然也曾抱过不切实际的期待,但理智上却清楚,若颜珞笙应邀现身此地,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信笺上字迹隽秀、赏心悦目,洋洋洒洒大半篇,辞令优美,字里行间极尽委婉客套,只怕外交使臣看了都要自愧不如。
    理由倒也充分,扬州纪氏长房夫人携二子入京,许久不见,舅母以及两位“自幼感情深厚”的表兄希望她去别庄作陪一段时日。
    他心下好笑。
    若非早知她大表兄成婚多年、二表兄已定下亲事,还真得信了她的邪。
    “远亲到访,自该以他们为重。”姜义恒看完最后一个字,折起信笺,“令妹收下东西,未曾将林沐拒之门外、或令他原封带回,我已是心满意足。如何,她可还喜欢?”
    颜玖竹略作思忖,委婉道:“殿下慷慨,舍妹让我代为谢过。殿下所赠之物,她会仔细珍藏。”
    与林沐的回答相差无几,只是更含蓄些。
    “令妹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什么样的金银美玉不曾见过?一根白玉簪便称慷慨,想必只是出于虚礼罢了。”姜义恒微笑点破,却不以为意,“只怪我考虑不周,未能投其所好。玖竹,罢宴后你随我入宫一趟,我有另有东西给她,还请你代为转交,这一次,应当不会再令她失望了。”
    颜玖竹迟疑:“殿下……”
    “她看不上眼也无妨。”姜义恒不着痕迹地打断,眼底浅笑化开,仿佛瞳色也随之温暖了几分,“我送这些,仅仅是因为我想给她最好的。至于随后如何处置,既已归她,那便是她的自由。”
    话说到这个份上,颜玖竹也不好再拒绝。
    他心中有些惋惜,感情之事无法勉强,纵然是他眼中的良缘,可妹妹不曾动心,作为兄长,也唯有尊重她的选择。
    “宣王殿下,玖竹,我找了半天,你们竟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颜玖竹回过神,笑道:“景川。”
    眼前这位面带笑容的年轻公子名叫赵景川,其父赵玉成将军早年是今上亲卫,后来跟随今上南征北战,屡立功勋,现已是南衙十六卫大将军之一。
    姜义恒的骑射功夫大多是从赵将军处习得,颜玖竹自小伴在他身边,时常入宫,赶上赵将军给他授课,也能跟着获益不少。
    两人敬赵将军为师,平日里不乏走动,与他府上的几位公子自是相熟。
    赵景川生来带病、习武困难,便寄情笔墨书卷,以吟诗作画为乐。
    眼下,他正在四处寻人做“曲水流觞”的游戏。
    听他说明来意,姜义恒含笑应允:“景川相邀,我岂有拒绝的道理。”
    赵景川心花怒放,又眼巴巴地望向颜玖竹。
    颜玖竹无奈一笑,揶揄道:“景川兄若是不怕我坏了众位才子的雅兴,我自然愿意同去,给你们凑个数。”
    “哪里的话,”赵景川在他肩上一拍,“你肯答应,便是给我面子了。”
    颜玖竹随他往水渠走,心里倒也不惧。
    经他多次观察,发现有处地方看似曲折,但因着暗流的缘故,羽觞难以停滞,他每逢出席此类活动,都会有意无意坐在那里,总能顺利逃过一劫。
    忽然,姜义恒低声道:“玖竹,我须得提醒你一句,前些天阴雨连绵,水渠边侧石块松动,塌了一截,重新修葺过后,你那个位置……已经不在了。”
    颜玖竹:“……”
    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这厢,颜珞笙与纪夫人聊了半个上午,方才去用午膳。
    纪茂一并入席,而纪荣却依旧闷在房里不肯出来,纪夫人火冒三丈,严令别庄上下谁都不许偷偷去给他送饭。
    颜珞笙和纪茂心有同情,但纪夫人正在气头上,听不进任何劝言,两人也只得暂且保持沉默,避免火上浇油。
    饭后,纪夫人回房小憩,待她的身影消失不见,纪茂放下手中茶杯:“阿音,你虽自诩不善商事,但竟懂得此间行话,这倒让我颇有些意外。”
    “某次阿娘无意提起,我觉得有趣,便缠着她学了些。”颜珞笙说着,眼中浮上一抹狡黠,“表兄,‘抄后路’,走吗?”
    纪茂打了个响指:“随我来。”
    颜珞笙跟着他七拐八拐,来到别庄存放账册之地。
    进入屋中,陈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当中放着桌凳,其余空间则立满了木架和橱柜,上面密密麻麻,皆是排列整齐的账本。
    “平伯,这位是我表妹。”纪茂对桌前的老者介绍道,“她精于算学,打算盘的功夫连我祖父都赞不绝口,有她相助,我们核查的进度也能更快些。”
    平伯点点头,起身行礼道:“那就有劳表小姐了。”
    纪茂从堆叠如山的账册中清理出一块位置,示意颜珞笙落座。
    他叹了口气:“若非时间紧凑,商队十天后便要出发,表兄又岂愿让你这小姑娘受累。平伯,甄先生几时才能回来?”
    “难说。”平伯笔下不停,“他夫人身体不好,常年卧床,女儿也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听说从出生起就是个小药罐子。此番甄夫人旧病复发,甄姑娘又染了风寒,他只怕一时半会走不开。”
    “如此确实不好勉强。”纪茂无奈,“回头你看他有什么需要,记得帮衬些。”
    “少爷放心。”平伯应道,“甄先生任劳任怨,为纪家出力十载,他有困难,我们于情于理都该施以援手。”
    颜珞笙接过纪茂递来的算盘,一时心情复杂。
    表兄和平伯尚且不知,他们口中兢兢业业的“甄先生”是何许人,在纪家潜伏数年做过些什么事,又即将与当朝右仆射联手,将纪家推向一条怎样的路。
    至于顾振远的妻子,以及他女儿顾染歌,依照前世命运,她们将会在一年之内相继辞世,现如今,所剩的时间已寥寥无几。
    纪茂简单说明了一下账册中的各类条目,为免麻烦,只给颜珞笙分配了纯计算的任务。
    又补充道:“阿音若觉枯燥乏味,无需顾忌,随时都可停下。”
    颜珞笙没有与他客套,略一点头,便开始做活。
    大表兄的担心实属多余,她非但懂得如何看账,还熟读算经十书,时常将算术作为茶余饭后的娱乐消遣。
    屋内安静下来,仅余纸张翻动和算盘清脆的声响。
    漏刻滴答,时间悄然而逝。
    平伯原以为颜珞笙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指望她能帮多少忙,谁知她竟如此坐得住,在繁杂的数字前不露半分焦躁,容色淡淡,纤细修长的手指熟练拨弄着算珠,将核对完毕的条目逐一罗列在册,经他检查,可谓不失毫厘。
    他暗自佩服。
    早闻这位表小姐才华出众,而今一见,果真所言非虚。
    突然,外面响起叩门声,有人叫道:“平伯,他们又来了!”
    平伯面色一沉,当即推桌而起,顺手卷了一册账本,怒气冲冲直奔门外。
    纪茂见他这副像是要跟人干仗的架势,忙道:“我去看看。”
    两人一阵风似的离开。
    颜珞笙不紧不慢地核算完手头一笔账务,望了眼紧闭的屋门,缓缓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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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小姐:论学好数学的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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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抄后路”大意就是买卖双方甩开中间人暗中交易。这里女主对表哥的意思是:瞒着舅妈,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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