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菡一下课就往他的教室钻,有时手里攥着几本图书。
“这本我看完了,太好看了!还有其他的吗?”
晏沥转着笔,抬眸问她:“这次语文考了几分?”
“89分,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语文了。”她兴高采烈地说着。
晏沥点头,“以后就不需要来找我了。”
柏菡蹲在他的课桌前,身躯一滞,不太明白,“为什么?”
“你已经学成了,不需要我教了。”
柏菡说:“可是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教了也可以一起分享书籍。”
晏沥停下了转笔的动作,一字一顿地念给她听:“我说过,我不和女生做朋友。”
身后,一班的同学围成一团,嬉笑着看着他们,八卦心显露无疑。
“你是不是爱他喔~”
“爱就在一起嘛,偷偷谈老师不会发现的,郭成和八班那个就谈了好久了呢。”
“夏荷不也是。”
“就是说咯。”
“在一起,在一起。”
那个年纪的学生喜欢起哄,喜欢收集漂亮的文具和干脆面里的卡片,也喜欢轻易地说“爱”谁,最容易因为“失恋”而情绪奔溃。
柏菡有些不知所措地蹲在桌前,看着晏沥眼底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将笔尖横过来拿,笔尖指着柏菡,末端朝着身后那些起哄的同学。
他淡淡道:“因为麻烦。”
“如果可以,请你以后在有其他人的地方,不要靠近我的三米以内。”
柏菡没蹲稳,一屁股坐到了凉飕飕的瓷砖地上。
半晌过后,她低着头,什么都没说,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转过身走出了一班的教室,全然不顾她屁股上沾着地上的灰,背影狼狈。
她有点难过,回到家闷在枕头里干哭了一阵,流不出一滴眼泪。
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哭的。
不过就是在学校里不靠近他而已,也没什么。
他们这般不尴不尬的关系维持到了十五岁,因为林沐琴和余平露的关系,两家来往还算密切,逢年过节会串个门,偶尔在一起吃饭。他们会和共同的朋友,比如赵铭奇,一起玩。
柏菡偶尔和他搭上一两句话,他会保持着基本的礼仪回复她,却是没别的可说了。
十五岁那年,她过生日。
不知怎地晏家突然得空,全家人一起进了柏家,来给她庆祝。
那是二月,天气寒冷,晏沥进了屋褪下外衣,里面一件绀青色的毛衣,衬得他整个人愈发清冷。
柏菡有些挪不开眼。
许是因为这个年纪恰逢情窦初开,身边的、班里的,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她也受了影响。
晏沥提着蛋糕一言不发地跟在父母身后,坐到了墙角的位置。
柏菡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过去,坐在他身边。
他浅浅睨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饭后,偌大的房间里熄了灯,唯一的光源是那莹莹的烛火,不多不少,十五根。
晏沥担起了捧着蛋糕的责任,面无表情地端到她面前。
“许愿吧。”他低声说。
柏菡像受了蛊似的,浑身上下一颤,望着他。
火光跳动,他脸上的阴影也变化万千,有时看着凌厉,有时看着温柔,她分辨不清。
唯一看清的是他如深海般望不到底的眼眸,四目相对,她沉沉下坠,没有终点。
柏菡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
——希望,他也喜欢我。
睁开眼。
“生日快乐。”他随着大人们一同说了这句话,沉静温和。
吹灭蜡烛,一切湮入黑暗。
灯光再次亮起时,柏菡脸上扬起了满足的笑容,细看甚至有几分傻里傻气。
只是那愿望,在往后的十几年里都没有成真。
因此她再也不许愿了。
不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第78章 番外二
柏菡高三的那年, 余平露和柏志远实实在在地吵了一架,那一架惊天地泣鬼神的,闹得晏家都对此事门儿清。
柏家的事业受了挫, 柏菡爷爷去世以后,柏志远没有能力把他留下的家业发扬光大,即便是□□也做不到。柏家日渐走着下坡路,余平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日跟着柏志远出门工作,在他身后督促。两人皆目光短浅,又无能力, 工作上的失意让他们之间的一切矛盾都被激化了。
柏菡刚刚升了关键的高三, 每天夜里做功课时都能听见父母不休的争吵声。
砸东西、哭、打骂, 什么都有。
就是没有一点安生。
她听闻晏沥可能会准备出国念书, 去欧洲, 这是他家人的安排。
也许是英国, 也许是德国。
柏菡翻了翻她从教育机构里要来的英德学校介绍,陷入沉思。
拉开门,她小声打断了父母的争吵声。
“爸、妈,如果我不高考, 去欧洲念大学怎么样?”
他们家, 做决定的永远是余平露。
争吵声因为她的插入停了下来,齐齐瞠目看着她。
柏菡的手搁在门框上,补充道:“正好我对欧洲文学感兴趣, 可以……”
“你想留学?”
余平露打断她。
“嗯。”
她小声应,没什么底气。
“问问你爸为什么这么窝囊,现在家里资金链出现问题,就怕到时读了一半破产了。”
留学的费用, 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按照目前的情况下去,确实保证不了两三年后会不会出现大问题。
柏志远不吭声,撇过头因为吵架还喘着粗气、板着脸。
柏菡望了一眼,低下头。
“你真要去也去美国,你大伯在那,好有个照应。”
柏菡沉默地思忖了一会,摇了摇头:“不用了,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去。”
家里这样的情况,父母没有多余的精力管她的事,她这样是任性了点。
何况……美国又没有他。
余平露端详起柏菡的神色,似乎想从她的脸上读出一些信息。
半晌她道:“也行,那你就好好高考,在国内读。”
“嗯。”
柏志远和余平露的这一吵,几个月不休,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柏菡的学习。
她坐在桌前,听着楼下传来的动静,叹了口气,关上灯。几个步子跨上床,趴在窗前看窗外月色。
这篇住宅区坐落在一个山丘上,房与房之间有不少距离,高低不齐。从二楼的窗眺望出去,她能看见不远处的晏家,一样的房子外观,却更繁茂的庭院。
柏家的院落无人愿意打理,父母都不是喜好植物的人。柏菡有心却是无力,高中生活并不能让她有充裕的时间和精力去做。
眸光一暗,她倒在床铺中,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柏志远和余平露一起出差的频率越来越高,家里时常只剩柏菡和保姆两个人。又过了一个月,保姆辞职了,谁也没说起再找一个的事。
父母仍旧忙着工作,柏菡自己订外卖、做些简单的速食。
依稀记得,那又是一个冬日,寒假来临。
晏沥奉了林沐琴的指令,提着昂贵的年货来柏家送礼。
他按了门铃,却许久不见有人来。
即便是人不在家,保姆也应该会来开门,他感到有些奇怪。
晏沥站在门前又等了一会儿,才见门咔嚓一声开了。
柏菡穿着毛茸茸的兔子睡衣,披散着头发,脸颊红扑扑,抬头看他的眼神有些涣散。
“你怎么来了?”
看见是他,她的眼中稍稍闪过一丝光亮,却实在欠缺活力,咳了一声。
晏沥没回答,利索地走了进去,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