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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云昭正沉浸在悲伤又复杂的情绪里无法自拔,曹宗渭正从西塔院里面出来。
    塔院内正殿内列八十一龛中间一以龛师全身舍利,余下待储其徒弟的灰骨,除此之外还有两座较小的灯楼,灯楼里供奉着许多长明灯,曹宗渭祖母的长明灯,就供奉在其中。
    走过塔院最后一颗古柏,曹宗渭脑子里都还在想和祖母有关的事。
    曹宗渭母亲体弱多病,他小时候多是祖母带着。自祖母去世后,他身边就没了女性长辈。
    父亲自从十年前被敌军虏入敌营,被他和忠信伯程志达单枪匹马深入敌营救出之后,也不大管武定侯府中事,早早就把曹家交到了他手上。
    这些年过来,曹宗渭什么滋味都尝过,但又好像什么滋味都没尝过,日子一天天过去,多的是责任,少的是趣味。
    有时候他也会想,要是家里多个温柔的人陪他玩耍,像那些被溺爱的孩子一样,会不会有不同的感觉。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父亲严格又粗鲁的教育方式让他长成粗犷男子汉,那些细腻的情感,约莫是不属于他的,他需要做的不过是好好地把武定侯府撑起来而已。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想念祖母,薛氏在他心里是很有分量的。
    靠近塔院大门的时候,曹宗渭渐渐被一阵哭声拉回思绪,他宁神听着,似乎是个女人的哭声。
    能来镇国寺的都是达官显贵之家,哪个女人会当众哭成这样?莫非也是来纪念亡人情难自禁?
    曹宗渭一脚跨出塔院,扭头就看见穿着素净的一女子伏在墙上不能自已,他正要熟视无睹地走开,那女人忽然就擦了眼泪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这一见面,曹宗渭面色冷冰到极点,这个女人与他“偶遇”的方式果然很特别,过会子她是不是要说无意间听到他在长明灯面前悼念亡祖母说的话,然后感同身受?
    贺云昭看见曹宗渭的那一刻也愣了,她连忙擦了擦眼睛,生怕被他看出破绽,道了一声“侯爷”。
    曹宗渭下了三级石阶,缓缓走到贺云昭面前,勾起左边嘴角笑了笑,道:“真巧。”
    贺云昭从曹宗渭眼里看到了不屑和鄙夷,甚至还有点怒气,难道她什么时候招惹他了?
    意识到“曹叔叔”已经变成了陌生的武定侯,贺云昭再不敢似孩提时那般亲热地对待曹宗渭,不自觉退了一步,防备道:“是巧了,侯爷若无他事,妾身先……”
    不待贺云昭把话说完,曹宗渭一把将人推倒在墙上,掐着她的下颌,虎口正对她的下巴,仔细打量她今日的装扮。
    今日礼佛,来的是清净圣地,贺云昭今日穿的很素净,月白文心兰缂丝褙子,配淡绿色的绉纱裙子,一根玉簪斜插在头上,脖子上戴着一颗荷叶上露珠大小的玛瑙,边上陪衬几颗翡翠玉珠,清新淡雅的打扮撞上艳美的五官,像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从画中入了凡尘。
    曹宗渭不得不承认,何云昭这个女人容貌无可挑剔,可俗可雅,加上她眼里含着以假乱真的伤痛之情,让人有几分心动怜惜,还真叫人有些舍不得。
    不过,这个女人他不可能会喜欢,不仅不会喜欢还会让她安分守己,老老实实把忠信伯府的颜面给保护好了。
    贺云昭顿觉下巴吃痛,脸颊被掐得鼓起来,嘟着嘴挣扎道:“松开!这是镇国寺!”
    呸!什么曹叔叔!没想到在孩子面前是那副正经模样,在别人面前却是痞子样,哪里有点长辈的样子!
    贺云昭对曹宗渭半点对长辈的敬畏之情都没有了,若非这副身子太弱了,按她以前的脾气和力气,早一把推开他,一脚踹到他命根子上!
    贺云昭被他钳制的死死的,曹宗渭靠近一步,几乎是压着她的身体,眼底一片阴郁道:“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跟踪到我祖母的长明灯前。我不管你是不是真替我难过,守好你忠信伯夫人的身份!”
    贺云昭渐渐明白过来,这厮怕是以为她对他有非分之想。
    贺云昭费尽力气张嘴道:“侯爷好厚的脸皮!我方才遇见贺同知家的夫人,她告诉我她女儿病重危及性命,悲伤难抑,一番倾诉引得我思念亡母,这才哀思难止,哭红了眼,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曹宗渭皱了皱眉,想起了贺家的小女儿,算算年纪今年也该十三岁了吧?他记得这小丫头六七岁的时候,他的妻子将将生了小儿子去世,他好像也不难过,只是一个月里都没笑过。去了贺家之后,小云昭搂着他脖子躲着漫谈的大人们,在他耳边悄悄道“曹叔叔,你别难过,以后卿卿给你做妻子”。
    那是曹宗渭亡妻去世后的第一个笑容,他笑着拍了拍贺云昭的脑袋,还亲了亲她的脸颊,把她抱到肩头玩了一个下午。
    这两年他愈发忙了,回京时候不多,忽然之间听到小丫头病重的消息,竟然有一丝丝难过。
    贺云昭正趁曹宗渭走神之际,重砍他的手腕,抬起左脚就要踢他右小腿。
    到底是军中出来的人物,曹宗渭立即反应过来,拿被劈得酸痛的手腕去挡贺云昭的左腿,哪知贺云昭收了左腿,伸出右腿踢在了曹宗渭左小腿上。
    曹宗渭膝盖一弯,差点跪了下去,贺云昭及时抽身溜出去,转了个圈稳稳当当地望着他道:“倒不用侯爷真跪下,这就算你给我赔礼道歉了!”说完,转身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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