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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知意心里却忽得一暖。
    陈宴大步流星地朝着周知意走来,朝她手心里塞了一个新的水杯,白色透明的水杯里,装着满满一杯温水。
    周知意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陈宴又把杯子拿了过来,拧开杯盖,径直举到她唇边。
    “喝水。”
    没过多情绪的声音,于她而言却有种独特的安全感。
    她睫毛轻垂着,就着他的手,慢慢喝了口。
    温水流过咽喉,缓缓落到胃里,熨帖着那处隐隐的抽痛,苍白的嘴唇被润湿,沾染上几分水色。
    “阿宴。”周知意抬睫,轻声叫他。
    陈宴应声看向她。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空落感趋使着她没话找话。
    “我把手机弄丢了……”她清了清嗓子道。
    陈宴静静地垂睨着她。
    那个几个小时前还在歇斯底里的小狮子,此刻完全收敛起了气势,安静地几乎没有存在感。
    她眼尾还红着,映得眼尾下的那颗泪痣都楚楚可怜,可神情却仍藏着分倔强,倔强又茫然。
    他抬手,用指腹刮了刮她的泪痣,从口袋里拿出她的手机。
    手机被稳稳当当地放回到她手心里,他低声淡笑:“没丢。”
    “你什么都没丢。”
    第67章 67
    徐碧君直到晚上快八点钟才醒过来, 得知这个消息时,周明温转身面朝墙壁,捂住了脸。
    周知意怔楞了好半晌, 好像才听懂这句话的含义, 一整天紧紧绷起的神经倏地松懈下来, 她瘫坐在椅子上,像是刚刚咬着牙被迫跑完了一整场马拉松, 只剩下疲惫后的虚空。
    可惜已经过了规定的探视时间, 他们都没办法进去亲眼看一看徐碧君,大伯母跟护士商量了许久无果, 周明成只得趴在玻璃窗上使劲往里看。
    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好像看完那一眼就能更放心一些。
    周知意不敢过去看,心里强烈的愧疚感让她甚至不敢靠近病房门。
    同样不敢凑过去的还有周明温。
    医院规定只能有两个家属留下在病房外陪护, 周知意执着地不愿意离开, 周明成一家只好先回到酒店休息。
    陈宴去租了两张陪护床,陪周知意待到凌晨十二点时才开车回家,去帮她拿陪护需要的被褥。
    他把车停在院门外,借着那点微弱的灯光, 依稀看到外墙上被人用红色油漆写了两个大字, 不用想也知道是上午那伙人干的。他没心情去看那两个嚣张跋扈的漆字,拿出钥匙去开大门,这才发现大门也被人画得乱七八糟。
    院子里还保持着闹剧散场时的狼藉。
    他面无表情地踩过那片狼藉, 走进房间里, 给丁以南发了条微信。
    ******
    次日下午三点, 终于捱到了重症监护室的探视时间。
    为了避免造成交叉感染,医院规定只有两位家属能依次进入病房探视。
    周明温先进去探视,从病房出来后, 他一言不发,低着头一个人默默地走开了。
    “今天还有一次探视机会。”护士捏着笔问:“你们哪位家属要进去?”
    大伯母拍了拍周知意的背:“去看看你奶奶。”
    周知意沉默着摇头。
    “去看看吧,和奶奶说说话。”周明成劝她。
    她却还是摇头。
    “这丫头,从小就倔。”周明成叹了口气,起身跟着护士去穿隔离衣。
    周明成离开后,陈宴摸了摸她的脑袋,问:“害怕?”
    周知意抿了抿唇,嗓子有点哑:“不是。”
    说不害怕是假的。
    她不害怕进重症监护室,却害怕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徐碧君。
    她不怕徐碧君会责怪她,却怕徐碧君笑着安慰她不要自责。
    她知道徐碧君一定不会怪她,甚至也不会真的去埋怨爸爸。
    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难受。
    周明成在病房里呆了没多久就被护士赶了出来。
    他径直走到周知意身边,弯腰蹲在了她面前。
    “小依依啊,你奶奶挂念你呢。”
    他笑了笑,温声道:“奶奶让你别害怕,也别自责,她心脏本来就不太好,不是被你吓倒的。”
    周知意喉咙哽了下,心口一片酸疼。
    “奶奶叮嘱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担心她,手术很成功,她过几天就没事了,等你开学了,她还要送你去上大学呢。”
    “……”
    周知意垂下头,不敢再看周明成那双像极了徐碧君的眼睛。
    喉咙间难以自持地呜咽了两声,两滴泪无声地滴落在手上。
    她飞快地在衣摆上抹了抹手,听到陈宴的声音:“别哭。”
    “没哭。”
    她拿起放在一边的早就冷掉的盒饭,大口往嘴里扒,瓮声瓮气道:“我饿了。”
    ******
    陈宴夺过周知意手里的盒饭,带她出去吃了顿热乎的饭。
    她埋着头闷声往嘴巴里塞饭,陈宴倒了杯温水推到他手边。
    放在一边的手机震动了声,丁以南发来了微信——
    【报告宴哥,都收拾干净了。】
    陈宴扫了眼,回复:【谢谢,辛苦了。】
    丁以南:【不辛苦不辛苦,一姐家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钱是你给的,人是你找的,我就是一监工。】
    随即,他给陈宴发来两张照片,是周知意家重新粉刷修整干净的墙壁大门和院子。
    晚上丁以南和蔚思又过来,给周知意带了一堆吃的。
    把东西放下,两人悄悄把周知意拽到一边安全通道那,塞给她一个信封。
    周知意垂眼一看,就猜到了那是什么,她双手背到身后,坚决不收。
    “依依,你就收下吧,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蔚思劝她。
    丁以南:“一姐,这里面不光有我们俩的钱,还有我们两家家长的心意,你不拿,我们回去不好交差啊。”
    周知意坚持:“你就实话实说,帮我谢谢叔叔阿姨的好意。”
    “这些都是正常的人情往来,你不要觉得有负担。”蔚思低声说:“你帮过我们家那么多,我都帮不上你的忙。”
    丁以南把信封在手里捏了捏,板起脸来:“一姐,说好的我们三个共进退呢?现在你连这点心意都不肯收了是吗?还拿我和思思当自己人吗?”
    三个人拉锯般僵持了许久,耐不住蔚思和丁以南软磨硬泡加威胁,周知意只好先把钱收下,打算找机会再给他们还回去。
    半开的玻璃窗外吹出一点带着夏夜燥意的风,三个人并肩站在窗台下,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丁以南抓了抓脑袋尴尬道:“一姐,卖网吧的事可能行不通,我妈说把网吧卖了我们一家人就得去喝西北风了,但是她可以想办法帮你凑点钱救急。还有,我明天就出去打工挣钱,能帮你凑上一点是一点,你别太担心了。”
    没想到他还真的把卖网吧的事情记挂在心上,平时那么抠门的一个人。
    周知意笑了:“替我谢谢阿姨,你们的好意我都记在心里了,不过不用了。”
    蔚思:“依依,你别什么事情都一个人硬抗,大家会一起帮你想办法的。”
    “这不是逞强的事情。”丁以南急得不行:“那么多钱,光靠你自己要怎么还?”
    周知意:“卖房。”
    ……
    南城老城区这几年在加速改建,尚武巷的房子地理位置还可以,拆迁是迟早的事情。如果等到政府拆迁赔款,将会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至少会比现在转手卖出去要值钱的多。
    可周知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她这两天认真考虑过,只靠借钱补不上七十万的窟窿,再说,周明温欠高利贷的事情已经在老巷里传开了,谁又会放心地把钱借给他们呢?
    他们借不够七十万,即便借到了也没有能力偿还,只能一天一天往后拖,说到底还是欠债不还。
    思来想去,她只能和周明温商量先把前院老宅给卖掉,凑出一部分钱应急。
    她和周明温提了这个想法,可周明温不太情愿,一是不想贱卖房产,二来,也不愿意徐碧君和周知意这一老一小落得个居无定所的局面。
    周明温:“这件事情爸爸会再想办法,你先不要担心。”
    周知意对于这样没有实际用处的安抚只是好笑,“再想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再去借高利贷吗?”
    周明温低头沉默,她转头就走。
    ******
    徐碧君还没脱离危险,周知意死活不愿意去酒店休息,分秒不落地在重症监护室外守着,家里人拗不过她,便只好随着她。
    这晚周明成离开前拍了拍周知意的肩:“陪我再去趟医生办公室。”
    周知意没做他想,起身便跟着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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