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能。”她扯了扯唇,语气平静到近乎漠然:“这是他自己的人生,我没资格干涉。”
季芷:“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以前的样子,如果你见到过他从前的光芒,一定会为他的现在惋惜。”
“或许吧。”周知意拿过纸巾擦了擦嘴巴,用行动终止了这场谈话。
她起身去结账,走出餐馆,诚恳地向季芷道了谢,感谢她来探望徐碧君。
“应该的,向宸的奶奶和我自己的亲奶奶差不多。”季芷笑了笑,抬手想去摸周知意的脑袋,“你也和我自己的亲妹妹差不多,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想找人聊天,尽管来找我。”
周知意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季芷的手落了空。
她表情僵了一瞬,下一秒便恢复如常,“留个联系方式吧。”
到底是周向宸生前的朋友,徐碧君对她的印象也挺好,周知意犹豫一瞬,还是和她互留了联系方式。
周知意帮她拦了辆出租车,季芷打开车门,身形微顿,再次看向她:“知意,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能帮着劝劝阿宴。”
周知意垂眼思杵片刻,忽然笑了:“姐姐,你今天跟我说这些,是因为喜欢阿宴吗?”
季芷晃了下神,继而坦荡一笑,“我是喜欢他。”
周知意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抱歉,忘记告诉你,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
季芷的笑容僵在唇边,睫毛轻颤了颤。
到底是年长几岁,又或许只是单纯不想在周知意面前失了体面,她很快找回云淡风轻的神情。
“既然这样,我更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之前的请求。”
“知意,你现在还小,或许还不懂,但你以后就会明白——”
她笑得善解人意,像一个温柔又包容的姐姐。
“——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缚他在身侧,而是送他上青云。”
第69章 69
周知意觉得很可笑。
她只不过是喜欢了一个让她动心的男人, 和他谈了一场恋爱,怎么就时不时地有人跳出来提醒自己他从前是什么样的人,他应该去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好像他是因为她的存在, 而不能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她所有的耐心、礼貌都被这莫名其妙的指点给磨没了。
“你说的那些不过是你记忆里的陈宴, 或者是你想象中的陈宴。你又没和他谈过恋爱, 又怎么知道他想要的不是守在我身边呢?还有……”
周知意话音稍顿,眼尾微扬, 嘲弄地扯了扯唇角:“你又凭什么觉得在南城开花店就注定一生平庸了呢?”
季芷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不留情面地说话,“知意, 你……”
“抱歉,我不喜欢别人来指点我男朋友的人生。”
周知意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
周知意走回到住院楼楼下时, 陈宴打来了电话。
她盯着屏幕上那两个字出神几秒, 才接通了电话。
“在做什么?”他声音低沉清冷,语气一如往昔。
“楼下遛弯。”她笑了笑:“你呢?在家?”
陈宴“嗯”了声,又问:“吃午饭了没?”
“刚吃过。”周知意又假装若无其事地把话题扯回到他身上:“你在家忙什么呢?”
陈宴:“没什么要紧事。”
明显没有要细聊的意思。
周知意仰头看天,头顶树叶哗哗作响, 阳光晃疼了眼睛。
她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但下一秒, 她还是深呼口气,笑嘻嘻地和他扯起了一些有的没的没营养的话题,只是直到这通电话结束, 她都忘了问他哪天回来。
或许也不是真的忘记, 只是她潜意识里不想追问。
******
连轴转地在医院里耗了一个多星期, 周知意终于被耗虚了身体。
晨起去买早餐时下了场暴雨,周知意懒得回去拿伞,冒着大雨跑了一路, 回来后随便拿毛巾擦干了事,结果晚上就发起烧来。
起初她只是觉得头有些沉,人有些懒,并没有在意,晚饭过后,竟然连骨头缝都开始疼了起来。
她摸了摸脑门,又摸了摸手臂,温度差不多,没觉得哪里发烫,又怕徐碧君担心,索性给自己灌了杯热水,随他去。
等到彻底烧起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之后了,还是陈宴先发现了异常。
陈宴从海市回来,飞机一落地就直接来了医院,到病房时徐碧君已经睡了,周知意也趴在病床边昏昏欲睡,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看他。
陈宴眉心蹙了蹙。
才几天没见,她好像又瘦了些,脸上被他精心养出来的肉都没了,显得那双眼睛更大,骨相更明显,下颌线立体削薄。
她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有些钝,满是水色的眼睛里装着没反应过来的迷茫,两腮是不正常的红。
“你怎么回来了?”她笑起来,看得出的开心。
陈宴走过去,满身清冽的气息将她包围,她贪恋地眯了眯眼睛,却见他忽然俯身。
“诶,你注意点,这里是病房。”
她拽住他的手指,小声嘀咕了声,下一秒,他的额头就贴在了她头上。
“周知意,你发烧了。”他音色冷沉,拉下脸来。
周知意:“……”
周知意被陈宴弄到输液大厅打点滴。
晚上的输液大厅依然人满为患,两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里。
陈宴不知从哪弄了条薄毯盖在周知意腿上,她浑身发烫,嫌热,皱着眉头拽开,他一言不发地再盖上去。
“陈宴,你怎么这么烦?”
来回推拉几次,她突然翻了脸,有些烦躁地瞪着他,看上去是真的不高兴了。
陈宴偏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她脸颊红扑扑的,眼睛因为发烧亮得惊人,恼怒的眉宇间藏着股孩子气。
他突然觉得她这个样子有点可爱,曲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
“我很烦吗?”
周知意抿了抿唇,一脑门扎进他脖颈间,鼻尖在他颈侧的皮肤上胡乱蹭着,“很烦。”
烦到我每天都要想着你。
陈宴低笑了声,反手拍了拍她的脑门:“我很烦,但你不烦。”
你很可爱。
……
浑身烧得难受,周知意靠着陈宴的肩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脑袋似乎被温热的手掌轻轻托起,而后身边的人站了起来,她晕乎乎的,下意识想去拽他的手,结果却拽了个空。
像是突然从高处跌落,周知意心口猛然向下一坠,睁开了眼睛。
“阿宴,你别走!”
“我不走。”陈宴垂眼看向她:“这瓶点滴打完了,我去找护士换药水瓶。你怎么了?”
“……”
周知意摸到眼角的一点水光,讪讪地扯了扯唇角。
“做噩梦了。”
“没事了。”陈宴拍了下她的脑袋,嘱咐小孩似的:“等着,我很快回来。”
周知意望着他的背影,疲惫地眨了眨眼睛。
过了十二点,输液大厅里人少了一半。
周知意睡不着,靠着陈宴没话找话。
“阿宴,你困不困?”
“不困。”
“阿宴,你饿不饿?”
“不饿。”
“阿宴,你累不累?”
“不累。”
“阿宴,你……”
“周知意,再不闭眼睡觉小心我……”
“阿宴,你说我改个志愿怎么样?”
“……”
陈宴话说到一半被她打断,他顿了下,问:“为什么突然想改志愿?”
“就突然想改啊。”周知意眨了眨眼睛:“我都在南城呆了十八年了,也想换个城市住住看。”
陈宴问:“想去哪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