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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市怎么样?”周知意扭头看他:“刚好你家也在海市,我哥后来那些年也都在海市,我还没好好去看过一次呢。”
    陈宴静静凝望她片刻,敛眉道:“烧傻了?填报志愿的时间早就截止了。”
    “……”
    沉默了好几秒,周知意歪了歪脑袋,眼尾狡黠翘起:“开个玩笑嘛。”
    陈宴抬手扯了扯她的脸颊。
    周知意闭眼又靠回到他的肩上,语气吊儿郎当的:“陈老板,采访采访你。”
    陈宴:“嗯。”
    “你十八岁时最想做什么?或者有没有想过以后想做什么?”
    “没有。”陈宴答得毫不迟疑。
    周知意轻翘着的唇角向下落了落,又听陈宴问:“你呢?”
    “我啊……”
    她拖腔带调的,依然是不走心的模样。
    “我也没什么想做的。”
    “就是希望我在乎的人都能平安、健康、开心。”
    都能毫无顾虑地,去做自己。
    周知意笑了笑,用那只空闲的手去捏他的耳垂,又轻轻向外拽了拽。
    “阿宴,通知你件事儿。”
    陈宴被她弄得有些无奈:“你说。”
    她闭着眼睛笑了半天,一副烧傻了的模样:“我决定这一辈子都缠着你,你可别想跑。”
    “……”
    眼皮愈来愈沉,即将坠入黑沉梦境中时,耳边忽而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没想。”
    没想跑。
    ******
    季芷来过的南城的事情周知意从来没向陈宴提起过,还是后来徐碧君无意中提到他才知晓。
    他问周知意:“怎么没听你说过?”
    周知意“啊”了声,满脸不在意的神情:“我忘了。”
    陈宴欲言又止,却什么都没说。
    她不知道让他欲言又止的内容是什么,却也自动地假装没有看到他的欲言又止。
    她觉得她和陈宴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轻轻一捅就会破,可她视而不见,不愿意去捅开。
    因为她不确定捅开之后会冒出些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有,又或许是火焰岩浆,她现在琐事缠身,实在没有精力去自找麻烦。
    她好像也在不知不觉中变“聪明”了点,学会了一点成年人惯会的粉饰太平。
    —
    卖房信息挂到网站上十天后,终于有一个买家来问房。
    周知意开心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周明温,周明温抽空联系了中介,和那人约了时间去看了房。
    周知意整个下午都抱着手机在查询卖房的相关手续,细致到过户的每一个步骤,晚饭后终于等到周明温回来,她忙追问他看房的结果。
    “不太行。”周明温说:“对方开价太低了。”
    比他的心理价位要低出九万。
    “九万?”周知意讶然,那的确不行。
    如果是低出两三万,哪怕是五万,她都能咬牙接受。
    “没关系,再等等吧。”周明温安慰她:“买卖房产都是再三思量,谨慎得不能再谨慎的事情,急不得。”
    周知意点头,“那伙人最近没给你打电话吗?”
    “没有。”周明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们说到底也就是想拿到钱,真的把人逼上绝路一了百了,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这话说得随意,却不能细想。
    周知意脸色一沉:“你别乱说。”
    “好好,”周明温也笑:“不说了。”
    徐碧君脱离危险之后,周明温好像也一天天地打起精神来了,不再像之前那么颓,走路都不抬头,周知意看着他这样,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到底还是宽慰了些。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再有错,她再怪他再怨他,也不想看他过得没有人样,她也会心疼。
    周知意一直以为周明温的逐渐振作是因为他下定了决心要卖房还债,重头开始,直到隔日晚上,她在楼梯间里撞破他和陈宴的谈话。
    那晚本来是她和陈宴留下陪夜。她睡了一觉,醒来不见陈宴的身影,便起身去楼梯间找他,她知道他惯常会在那个位置抽烟。
    可沿着楼梯向下走了半层,还没等她看见陈宴的身影,倒先看到了周明温。
    她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再向下走了一级,看到站在墙边的陈宴。周明温在向陈宴递过什么东西。
    周知意屏住呼吸,借着楼梯的遮挡,向后躲了躲。
    这个位置是个视线盲区,刚好能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影,又不会轻易被他们发现。
    周知意努力瞪大了眼睛,也只能判断出周明温拿在手里的是一张纸,她耐心等着,听到周明温的声音。
    声音很低,却足以听清。
    他说:“这张欠条,希望你一定收下,不然叔叔心里过意不去。”
    周知意脑子一懵,有些反应不及。
    什么欠条?他又欠了什么钱?
    “原以为闹成这个样子那伙人至少能消停几天,没想到他们竟然把恐吓快递寄到了医院,幸好没让你奶奶和依依看到,不然她们肯定要吓哭了……”
    恐吓快递?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那天也是吓坏了,实在没办法才跟你打的电话。”周明温的语气有些难为情,又带着点讨好:“那帮混蛋说的对,我真是找了个好女婿,眼皮不眨一下就拿出那么多钱,就是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周知意像在蒸拿房里闷了几个小时,又被人迎头泼下一盆冰水,胸口憋闷,手脚发凉,浑身的血液齐齐往头上涌。
    她木然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嗡声一片,只剩下周明温那难为情的低声讨好的语气。那个场面猛烈又持久地冲击着她,以至于她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只剩眼睛还机械地看着。
    看到陈宴的推辞,看到周明温的讪笑,看到陈宴欲盖弥彰的同情,看到周明温佝偻下去的肩膀,看到他给陈宴鞠躬被陈宴拦下,看到陈宴把那张欠条撕碎,碎片丢进旁边的垃圾箱里……
    她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四肢百骸每一处都泛着尖锐的疼,好像她那身虚张声势、苟延残喘的骄傲全部被人敲碎了。
    周明温佝偻下去的背影就是那把坚硬的铁锤……
    第70章 70
    周知意以为陈宴会将他周明温还高利贷的事情告诉她。
    可是没有。
    她等了好几天, 都没有人向她提起这件事情。
    她假装一无所知,向周明温问起那天看房的后续,周明温晃了下神, 说还在商量, 之后便三言两语把这件事情给含糊了过去。
    周知意明白, 他们是故意瞒着自己,怕她生气, 也为了她那可怜的、一无用处的自尊心。
    可他们越是这样小心翼翼, 越是让她觉得憋闷不已。她一边难堪不忿,一边自我厌弃, 埋怨自己没用,又痛恨自己矫情。
    他们小心翼翼,不想让她承受一点负担, 可她却觉得自己像在驮着棉花过河, 越走越沉重不堪。
    那种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的感觉让她觉得很无力。
    周六上午,丁以南风风火火地跑来了医院。
    他在配音吧里发布的卖房信息得到了回应,当地有个资深的配音老师有意买一套院子改装成工作室。
    悄无声息蔫了好几天的周知意像是被及时浇灌了一壶水,又不知不觉中抖擞了起来。
    “他想什么时候看房?今天可以吗?我随时都有时间。”
    “我帮你问问。”丁以南说:“不过你也先别太激动, 买房这个事情很看重缘分的。”
    这些周知意当然明白, 她在情绪的暗室里横冲直撞了太久,这个消息是从紧闭的天窗里渗出的唯一一束光。
    可惜丁以南是个大嘴巴,做惯了陈宴的“情报员”, 条件反射地就把这件事情同时告诉了陈宴。
    到了约定的看房时间, 周知意刚刚溜下楼, 就看到等在楼下的陈宴。
    “我陪你去。”他语气不容置喙。
    看房的结果并不如周知意预想中的顺利。
    院子的构造和买家想象中出入太大,他想要做改造的地方偏偏又是不能动的承重墙,他遗憾地啧啧两声, 给周知意留下一句不用想就知道不会再有下文的“有机会再联系”,匆匆地走了。
    于是周知意心里那点刚扑腾上来的小火花又灭了。
    ******
    周明成夫妻工作都很忙,能请到的假期有限,假期用完只能先回宁弋,留下儿子周祁在这照顾。
    这晚周明成夫妻俩来医院和徐碧君告别,临走前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
    雨越下越大,医院外不好打车,于是陈宴便开车送他们去了机场。
    把人送到后,他顺便回家洗个澡换套衣服。
    他动作快,又开了车,本该用不了太久,可周知意等到快十一点,都没见他回来,打他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他离开之前说过晚上会回来,应该就不会随便改变主意,即使临时改变主意不过来了,也总该跟她交代一声。
    她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跟周明温打了个招呼后便打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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