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二饿了一天,回家连口吃的都没有,看着不干活光耍嘴皮子的老三就心烦,蹲在灶膛跟前阴郁的赶人:“边上玩去,别捣乱,我要抱柴火烧火呢。”
田野在墙根下一双银牙都要磨平了,黑猴精,你们全家都是黑猴精。气死她了。
她才过来的时候,刚没了爸,家里乱糟糟的,看的出来爷俩过日子也没咋精细,别说是脑袋上,连铺盖上都是虱子,现在想起还觉得浑身难受头皮发麻呢。
田野哪受过这样的罪呀,当时直接就把头发给剃光了。
要不是条件实在是艰苦,田野恨不得连铺盖都给烧了。没想到就给这倒霉孩子留下这么一个话柄。
田野死死的瞪着东面的泥墙,恨不得把泥墙给瞪出来一个窟窿才好,最好把隔壁一家子给盯死了。一群的倒霉孩子,看回头怎么收拾他们。
朱家大娘意识到他们这边说话声音太大了,赶紧的小声地说道:“都给我闭嘴,小点声,一个个不省心的瘪犊子,好看顶个屁用,野丫头怎么了,谁家娶野丫头进门,家里就每天多了七分,多少的粮食呀。”
朱家老大眼里都是城里姑娘,再有朱家老三在边上笑话,那是打心眼里膈应隔壁的野丫头:“多少粮食我也不娶黑猴精,你要是贪图粮食,你让老二娶。”
从一句话可以看一个人的人品。而朱老大这句话,就能看出来这人贪婪,自私。田野心说,这人白给她都不要。
朱家老二听到老大这话,连点表情都没有,继续填火,在他们家,只要是好事别看是个丑丫头,也轮不到他这个老二头上。
他这个老二从小就没入过爸妈的眼。家里但凡有口吃的,只有老大、老三看不上眼了,才能轮到他呢。
至于说到这个大哥,听他今儿说这话就知道,对自己这个兄弟是个什么态度。自己不要的东西推给兄弟,他也说的出口。
朱大娘那个气呀,在儿子的身上锤了一拳:“你个没成算的,她一个媳妇家家的,有口吃的饿不死就行了,有粮食那还不得紧着爷们的肚皮吃吗。
那丫头名下还有三间大屋子,那么一大块自留地呢,那是城里姑娘能比的吗?
田花那丫头虽然是队长家的闺女,可队长也有儿子呢,谁家给闺女陪嫁,也不会连屋子自留地都搭上。娶了野丫头那就是多了一处家产。
再说了,这么多年了,我就没瞧见过,那丫头挨饿。你还嫌弃什么呀。”
朱大娘这话说的语重心长,恨不得把自己这点想法塞到儿子脑袋里面去。不过也就在他们家老二的脑子面走一圈,这野丫头原来这么有本事,竟然没挨过饿。
朱老二想到半夜饿的肚子咕咕叫,睡不着觉的日子,心说往后他得看看这丫头怎么做到不挨饿的。这本事要学会。
朱家老三就惦记那点吃的,拽着朱老大的袖子:“大哥,回头那丫头的口粮来了咱们家,你可不能光填自己肚子。”
朱家老大心里惦记的还是知青点的城里姑娘,别人说啥都没用,甩开老三:“去,边上玩去,想要吃的,你自己娶黑猴精去。”
扭头就对着朱大娘抱怨:“妈你不说那丫头命硬吗,再多的粮食能顶命呀。”
朱大娘看看她家老大,隔壁野丫头的命确实邪性的很,那么大的孩子,把爹妈都给克死了。忌讳还是有的。
可想到今年的年成,从开春就旱,眼看着就要闹灾荒了。队长家的媳妇,就是借给了亲家两袋子玉米棒子定下的。
他们家三小子呢,想要拿闺女换粮食都换不出去。难道真的出去讨饭去呀。克死跟饿死有的挑吗。
大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冒险娶命硬的丫头,她有点舍不得。
朱大娘就看看边上的两小儿子,年岁上也就老大合适,再说了,老大不成亲,也没有给小的成亲的道理。
朱大娘自己说话都有点气短:“都啥年代了,没听队里的喇叭说呀,封建迷信不能信,往后可不许讲这个。你们懂个屁呀,老娘操心费力的为了谁呀。老大这事你给我上点心,别整那些没用的。往后少去知青点晃悠,告诉你村里惦记野丫头的人多了。总比饿死好。”
田野这时候的脸色真的跟黑猴精有一比,气的,原来这位看上自己的大娘,也不是因为她秀外慧中,而是看上她家三间屋子,一块自留地,还有每天的七公分了。
这可真够心黑的,还没娶进门呢,就开始算计上了,还准备将来饿不死自己就成,是不是她还要感恩戴德呀。
这年头就是穷了点,这人怎么就变这样了呢,也不至于就连点人性都没有呀。
再次瞪了一眼隔着两家的泥丕墙,老天咱们就不收了这帮子算计人的玩意呢。知人知面不知心,要不是今儿听到这番算计,田野一直都还觉得朱大娘人不错呢。
最让她磨牙的是,听朱大娘话里的意思,惦记自己这点家产的人还不少。
饿不死也成了原罪了吗?原本田野就担忧村里闲汉看过来的眼神,让她倍感威胁。合着还有家产让人惦记。这年头连命硬的黑猴精都成了香饽饽了,都是穷闹的。
隔壁娘几个说什么,田野气的都没心思听了。这事必须得好好地盘算盘算。
田野这边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好半天都没能顺过气来。她都这样了,竟然还有人惦记。连她克父克母的事情都可以不计较了,想来村里的人家日子真的不好过。
隔着墙皮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田野顺着声音看过去东墙上漏了一个茶壶大的窟窿,透过墙窟窿露出来上半张脸,上挑的两道眉峰下黑囧囧的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这块看呢。
第四章 墙里墙外
刚好田野一抬眼的时候,同对方的眼神碰上了。什么情况?
只看到对方眼神烁烁生辉,田野险些就惊呼出声。墙窟窿里面露出来一双眼睛出来,太吓人了。种田改恐怖了吗?
幸好隔壁的朱大娘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话,才让田野镇定了下来。
想到自己还坐在盆里呢,田野搜的一下抓起毛巾就把自己的胸口盖上了,暗骂一声,死流氓。转脸想到不对,抡起胳膊就把手上的湿毛巾对着墙窟窿给甩过去了。
动作利索的跟练家子一样,不偏不倚挡住了墙窟窿那边的一双眼睛。
若不是怕对面的朱家赖上自己,田野恨不得一脚踹过去,把人给揪出来踩上几脚才解气。
墙窟窿不大,田野甩出去的湿毛巾肯定是打不到对方的脸上,不过毛巾上的水都甩在过来抱柴禾的朱老二脸上。
冷水糊在脸上朱老二才回过神来,刚才那人竟然是往日里看到的野丫头?有点不敢相信。
他大哥还在跟她妈犟嘴嚷嚷着不娶隔壁黑猴精呢,可他刚才看到的明明就是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吗。而且一点都不黑。
朱老二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白的其他东西都不能入眼了,脑子跟窗户纸一样,是空的,除了白什么都没有。
这别是被妖精给射了魂了吧?吓得赶紧的闭眼,要长针眼的。
下意识的伸手把脸上的冷水抹了一把。这样的天气,淋上一脸冷水本应该是沁凉一片的,可他身上愣是莫名的火烧火燎的。烧的心慌意乱。
田野速度的起身,站在墙根底下,把自己遮掩的严严实实的,保准对面的臭流氓什么都看不见,对着漏洞的泥丕墙咬牙切齿的小声威胁:“敢说出去,我就去队里说你耍流氓。”
听到对面威胁的声音,朱老二彻底清醒了,屁的小美人,这是隔壁黑猴精。刚才肯定是自己饿的头晕眼花看走眼了。
朱家老二挑挑眉梢,用鼻子哼了一声:“没毛的黑猴精。”然后就听到悉悉索索的抱柴禾声音。
田野差点被气吐血,你才没毛的黑猴精呢,咬牙切齿的:“朱老二你个小流氓。”
幸好两人都知道刚才的事情见不得人,说话声音都不大。
老朱家无处不在的朱三蛋:“二哥,你跟谁说话呢,该添柴禾了。”
朱老二下意识的挡在墙窟窿跟前:“知道了,就来。”
田野在墙这边,听着那边的哥两的对话,心跳都要吓得停摆了。幸好朱老二这个小流氓知道害怕,没说什么。
就那么大的一个墙窟窿,若不是视线刚刚好,根本就看不到什么,田野看不到对方了,就确定肯定是躲开了。
田野贴着墙根,使劲的听着隔壁的动静,就怕这个朱老二嚷嚷出来什么难听的话。
隔壁长年鸡飞狗跳的,唯独这个朱老二话不多,可田野知道这人是个蔫坏的,人不都说了吗‘青皮萝卜独头蒜,仰脸老婆低头汉’不能招惹。
在田野看来,朱家老大同这位朱老二相比,那就是个傻白甜,朱老二那小子一肚子坏水,都是算计,不能轻易招惹。
好半天也没听到隔壁的动静,田野才松口气,现在可是有流氓罪的,朱老二应该不会多嘴多舌的。
田野安慰自己好半天才淡定下来。
对于自己被人看了洗澡这件事,田野不怎么在意,好歹她身上还穿着背心短裤呢。这要是在现代出去逛大街都没事。咱们可是穿着比基尼在沙滩上晒过太阳的主。
再说了朱老二那就是个半大的少年,虽然心眼多点,可在田野看来,屁都不懂。不过那双那双烁烁生辉的眼神让人心惊,很难忽略。
今日不宜出门,早知道她就回屋猫着了,泡什么水呀。偷听还把自己弄了一肚子的气。
诸事不顺。
捡起掉地上的湿毛巾,麻溜的把自己收拾妥当,打定了注意,过后就是朱老二说出来什么埋汰她,她也不承认,就说隔壁的朱大娘算计她的屋子,想出来的花招。
隔壁朱老二这时候可没有田野想的那么多的心眼,还有算计,到底年岁小,没经过多少事,连耳朵尖都红了,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呢,可真白。
脑子直愣愣的都不知道要干啥了。脚步都比往日重了几分。就不知道黑猴精泡了水竟然能变成方才那个样子。可真好看。
抱着柴禾闷不吭声的进了堂屋,有了刚才的插曲,在听到她妈劝他大哥娶隔壁野丫头,算计人家粮食屋子的话,朱老二就脸红了,人家就在隔壁墙根下听着呢。
那不是说自家人算计人家那点心思都被人家听见了吗。扭头一脸羞愤的看向西墙跟。
闷闷的就来了一句:‘妈,水开了。’
朱大娘:‘一个个都是要账的,水开了不知道放粥渣子呀,要不要老娘喂喂你们。’不过总算是放下这个话题,进屋去做饭了。
朱老二黑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蹲灶台跟前烧火。总算是这个话题不再继续了。
斜眼瞟瞟隔壁的方向,朱老二脸膛通红通红的,也不知道是火光映的还是臊的。
抬头瞧了一眼,满院子撒花的老三,再看看坐在门槛子上啃薯干的老大,还有絮絮叨叨在磨叽自己的亲妈,朱老二脸色一阵难看。
这个家里,就他没地位,他哥老大从小就被父母看重,别看他大哥年岁不大,他爸妈但凡有事情都要跟他大哥商量的,家里甭管是啥时候,有口吃的都紧着老大来。
小三是老嘎达,朱大娘虽然拎起来就打,掉头就骂,可从来不指使小三干活,那是放在眼珠子里面惯着的。
他这个老二算是爹不亲娘不疼的主,比老大,父母不看重;比老三,父母没有条件惯着。没看到他都这么大了,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吗。
朱老二从小就知道,爹娘虽然不会特意错待他,可就是从来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过。朱老二平日里做事从来都不招惹老大,不然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
要不是自小眼里懂事,心里有数,让老大老三给挤兑两句都是轻的,没准就得跟他们家小四一样,被老三欺负了,爸妈都不管。
第五章 邻居
田野这边可没闲着,一边收拾身上的狼狈,一边听着隔壁的动静。
恨恨的看了一眼墙窟窿,也不知道这墙皮什么时候掉的,还漏了这么大一个洞,幸好隔壁那边老朱家贴墙跟垛了柴禾,不然自己不是早就让人给偷窥了吗。
穿上单裤,就在墙角弄一铁锹的黄泥,先把墙窟窿给堵上。
再想到那边贴墙的柴禾垛,田野觉得特别没有安全感,这要是起了歪心的,踩着柴禾垛那不就跳到自己院子里面来了。
在加上朱大娘方才那话,田野更加的不放心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田野绕着院墙跟走了两圈,从土棚子里面,翻出来锨镐,顺着墙根下面挖了一溜半米深的土坑子,谁要跳墙过来,保准他折胳膊断腿的,不死也保准他半残。
田野力气大,这么大的工程,没一会就做好了,就是又出了一身的汗。
至于那边的柴禾垛,一时半会的田野也没法子了,院墙里面她能做主,院墙外面她可做不得主。
要是太过计较,不让人家把柴禾跺在自家墙根下,回头就得被村里的婶子大娘们啐吐沫星子。
在上岗村这块,家家户户都是篱笆绕着屋子的空地围一围就是个院子,村里有泥丕院墙的人家总共不超过三户,队长家、队里的库房、然后就是她田野的家了。
田野家的三间大房子是田野他爸留给她的,田野他爸是落户在上岗村的伤残军人,活着的时候月月都有县里给的补助,对比村里其他人家过得要富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