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走向晚上十点。
颜溯在垃圾堆上躺了快两小时,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睛,垂下眼帘,恰好严衍回头,两人四目相对。
“颜老板……”严衍微蹙眉头:“你怎么了?”
颜溯从垃圾堆上爬起来,严衍伸手拉了他一把,戏谑地笑:“臭死了,赶紧回去洗洗。”
颜溯恍若未闻,怔怔地往前走了几步,猛地回转身,直直盯住了严衍。
严衍黝黑的眸子看着他。
“我觉得,这个人,童年时经历过家庭变故,抚养他的直系亲属虐待他。”
颜溯垂下眼帘,避开了严衍明亮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继续:“他很自卑,一直活在压抑和挣扎之中。他从受害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杀掉这些人,是想要杀死自己。”
“他在他们身上移情。”颜溯不太专业地解释,只希望严衍能意会他的意思。
“他勒死了自己,他祭奠自己。”
颜溯越说越乱,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渐渐显得手足无措。
严衍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力道虽轻却不容抵抗,他握住颜溯的手腕,攥紧,盯着他的眼睛沉声勒令:“颜溯,你该休息了。”
颜溯嘴角动了下,良久,在严衍的注视中,慢吞吞地点头。
严衍开车将他送回万鑫小区,鬼使神差地多问了句:“你一个人,行吗?”
颜溯嘟囔:“我又不是小孩。”
严衍大笑,将他送到家门口,看着颜溯走进去,自打开的门扉中,瞥见了乱七八糟的一居室。
严衍:“………”
“等会儿。”严衍抬手,胳膊横在门前,不让颜溯关门。
颜溯死死抵着,不让他进门:“干什么?”
“你让开。”严衍严肃道。
颜溯皱眉:“这是我家。”
“我知道,”严衍不容置喙地重复,“让开。”
对峙良久,颜溯默默地让开了,严衍走进去,被眼前的乱象吓了一大跳。
“颜老板,”严衍扭头,委婉地说,“家里如果遭贼了,一定要报警。”
颜溯:“……”
颜老板羞愧的低下头。
说颜溯是地面生活九级残障,那是一点儿都不为过。
烧个热水他能把杯子打翻烫到手,洗衣机吧那么简单的操作,他手忙脚乱学不会,打扫卫生能累得气喘吁吁,索性干脆不做了,至于做饭那更是天方夜谭。
家里的泡面、面包、火腿和饼干堆积如山,批发买的白衬衣黑长裤扔的到处都是,床上、地上、抽屉里杂物乱七八糟。
干啥啥不行,吃零食却是第一名。
严衍盯着那两箱火腿肠和饼干,默默扶额。
“你可以走了。”颜溯恼羞成怒。
严衍没搭理他,脱了鞋子扔在玄关,光脚踏在木地板上,无师自通地翻出一条白色棉质内裤,崭新的,严衍低头,发现抽屉里塞了几大包新内裤。
看来这人没想过洗,穿了扔就完事。
颜溯眼看他捏着自己的内裤,羞愤得恨不得把严衍按在地上暴揍,他耳根发烫,咬着牙不说话。
“去洗澡,臭鬼。”严衍作势捏了捏鼻子,好笑:“臭死了你。”
颜溯鼻尖耸动,盯着严衍,不客气道:“赶紧滚。”
“你先去洗澡,”严衍把内裤递给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厚脸皮地嬉笑:“等你洗完了哥就滚。”
这二哈,眼不见心不烦。颜溯夺走内裤,趿拉凉拖,转身进浴室。
“颜溯,”严衍在他身后,想起似的问,“热水器会用吗?”
回应他的是重重的摔门声。
严衍耸肩,笑着摇摇头,回头看这一室犹如遭贼后的乱象,叉腰,好笑地叹口气,弯身开始拾掇起来。
颜溯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等着严衍滚蛋,然后门外却始终有个人影走来走去。
颜溯被热水冲得头脑发昏,水汽蒸腾,连呼吸都些不畅通了,他才慢吞吞地打开浴室门。
门不开不知道,门一开吓一跳。
狗窝焕然一新,干净整洁得好像请了皇家级别的家政。
饶是冰山脸颜溯,也惊出了目瞪口呆,他抬脚,轻轻踩在木地板上。
厨房中飘来油盐酱醋的香味,颜溯耸了耸鼻尖,拔腿走过去,就看见严衍高大的身影在厨房中转悠。
刑警支队支队长严衍同志哼着小曲,炒着小菜,锅里煮着白面条,旁边是兑好的料碗。
“严警官……”颜溯蚊子哼哼似的嘟囔。
严衍回头望向他,笑了笑:“晚上没吃东西吧,弄点夜宵,你家冰箱里就面条了,将就吃,明早哥给你带好吃的。”
“哦。”颜溯僵硬地、木讷地,点了点头。
颜溯唆面条时,严衍走了。
严衍同志走之前,没忘了意味深长地叮嘱颜溯同学:“家里如果遭贼了,一定要报警哟亲。”
颜溯:“………”
第20章 勒死自己(9)
那是一位很美的女人,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她牵着小孩,在空旷无边的荒原奔逃。
他们身后,追着许多条穷凶极恶的狼,牙齿尖利反光,恶臭的涎水濡湿了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