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宁先说:“这是什么?”声音很脆,但是并不大。
魏弋快速地将垃圾袋口攥紧,起身,和她平视。眼里的冷意快将周宜宁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冻成冰块了。
周宜宁觉得风好冷。此刻的发抖不知是因为寒风还是因为魏弋。
她刚才看到了……
扳手光滑的表面上有已经干涸的红色,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看到了?”这是魏弋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语气里竟带着丝丝笑意。
周宜宁摇头说:“没有呀,你在说什么?”还做作地摆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此地无银叁百两的样子看得魏弋都觉得好笑。
“没什么好看的,就只是垃圾而已。”魏弋越过她,把垃圾袋扔进同他一般高的垃圾桶里。
垃圾落进去,带起一阵气流,将一簇白色的绒毛吹了出来。
绒毛落在周宜宁的头上,她发懵,伸手去拿,抓起绒毛随意瞥了一眼,眼睛就定在那里移不开了——
白色的绒毛沾了红色的痕迹。
联想起刚才在扳手上看到的红色,她越发觉得寒栗,颈后隐约冒出冷汗。她开始后悔做出这个在半夜和他交心的决定了。她看不透他,也不知道他的这趟水到底有多深。
魏弋盯着她没说话,良久,上前一步抢过她手中的绒毛。
“玩偶上的绒毛。”
周宜宁嗯嗯了两声,故意做出轻松的表情,甚至露出笑容。
只是……
“抖什么?”魏弋问她。
浓密的睫毛扑簌簌地抖,嘴唇也是,明明是微笑,唇角却在颤抖。
“冷。”周宜宁小声说。
“冷就回去吧。”
“好……好的。”周宜宁颤颤巍巍地答应,脚步往后一退,恨不得立刻飞到自己温暖的床铺上窝着。
魏弋说:“再见。”
“再见。”
女孩儿的身形比他小一点,黑亮的头发被绑成辫子,跑的时候在后背上拍打着。粉色的羽绒衣让她看起来像一颗球,锃亮的皮鞋在地上踩出一点声音,很急,但是又在装作不急的样子。
魏弋盯着她的背影,想到她刚才故作镇定的模样……
嗯,不是和周瑞轩一样的蠢蛋。
穿得像那只小兔子,但好像也比那只白色的兔子更有趣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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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温淑怡去了魏家一趟,魏妈妈把昨晚发生过的事大概和温淑怡讲了一遍。最后嘱托温淑怡有空的时候可以带周瑞轩和周宜宁去他们家玩一玩。她怕陈梅芳在她不在的时候欺负魏弋。
温淑怡听到兔子惨死的时候,摸了好几下手上的佛珠。
她想起魏家的那个保姆,看面相就觉得不是一个心善之人。魏弋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总觉得这孩子心思太沉,性子也是,就算受了别人的欺负也可能一声不吭。
温淑怡答应魏母下午就会去他们家看看魏弋。
周宜宁在厨房盛粥的时候,听到温淑怡和周永承正在小声地交谈,她越听越觉得诡异。
兔子惨死……?
猛地一瞬,脑子里的那些零落记忆连在一起。
绒毛,扳手,还有兔子……
她如坠冰窟,浑身都止不住地开始发抖。太可怕了,才五岁 ,就这般凶残了吗?
她不能断言就是魏弋把兔子杀了,但是昨晚他绝对是在丢弃作案工具。
在她走神的期间,周瑞轩从故意后面撞了她一下,热粥滚烫,从碗里漾出来,落到她细软的皮肤上。她惊叫一声,疼得眼泪都涌出来了。
温淑怡急急忙忙地跑到厨房来看——
哭得梨花带雨的周宜宁,还有一脸惊恐的周瑞轩。
“周瑞轩!你给我出来!”周永承在门口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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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宜宁在医院包扎好后回到周家,发现周瑞轩还在那里跪着。
周瑞轩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瞧见她回来了,核桃开了一条缝,惶恐地看着她,又看见她被包扎地像是大蹄子的手,倒吸一口凉气:“……我不是故意的。我从后面看不知道你手上有粥…… ”
这是周瑞轩第一次低声下气地和周宜宁说话。
可周宜宁并没打算放过他,她抽了抽鼻子,眼眶又瞬间变红,眼泪迅速地聚集在眼下,似乎下一秒就能落下来。
她瘪嘴:“真的很疼。”
“前几次撞我的时候我就很疼了。”
温淑怡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周瑞轩。
周永承的声音从沙发那处传来:“你之前就撞过几次了?”
周瑞轩哇地一下又哭了,抽泣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怜。
周宜宁也眨眨眼睛,眼泪掉在地上。
温淑怡牵着周宜宁从周瑞轩身边走过,低声哄小公主:“不哭了,以后他再惹你,你跟婶婶说。”
周宜宁点点头提着自己厚重的手上楼去了。
身后飘来周瑞轩可怜巴巴的哀嚎——
“姐姐对不起!”
周宜宁压下想要扬起的嘴角。
原来人类没她想象中的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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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魏爸和魏妈出门了。
温淑怡算好魏弋从幼儿园回来的时间,带着周瑞轩和周宜宁一起去魏家了。
周宜宁站在魏家的门口,看到一辆亮黄色的面包车悠悠地停在大门口,车门打开,魏弋背着书包从车上下来,头发柔顺,脸颊圆鼓,眼睛又黑又亮,嘴唇粉粉的像是抹了润唇膏。
老师给他带好帽子,拍了拍他的肩头。
魏弋对老师稍稍鞠了一躬,才往家里走。
很乖,很可爱。
跟昨晚的魏弋判若两人。
周宜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她整理了自己惊愕的表情,随口说道:“魏哥哥好懂事呀。”
温淑怡笑得温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他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平时可是很有礼貌的。要多向他学习噢。”
“好……”学习什么?学习拿扳手杀兔子吗?周宜宁在心里想。
“魏哥哥回来啦!”周瑞轩圆胖的身影从她身边擦过,飞快地奔向魏弋。
魏弋自发现他们俩站在他家门口就觉得头疼。
一个脑子不好使,一个他摸不清。
周瑞轩在魏弋前方一米处及时刹住车,腆着脸和魏弋并排走,又在小声地和他说:“魏哥哥,就前面这女的,她来我家,我被害得跪好几次了。”
魏弋嗯了一声,意思是然后呢?
“你得帮我。不要让她太嚣张了。”周瑞轩横眉看周宜宁。
魏弋觉得头更大了,随意地点点头让他别再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