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露怯,只好冷着声问道:“崔大人这是做什么?还不松手,是想以下犯上么?”
崔甫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她,丝毫不在意发着小脾气的公主,问道:“公主若是当真觉得卢炀好,怎么不把人抬进宫?何必拒绝人家,招人记挂。”
如意惊疑不定,气道:“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
“臣可没有偷听,明明是他说话的声音太大,吵着我了。”
如意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还倒打一耙的人,又扯了扯手腕,还是拽不回来。都快要气疯了,道:“崔甫!你到底要干什么!”
崔甫眼一瞥,瞧她手腕上开始泛红,手下力道松了些,望着如意,眼底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声音也低了些,带了点哑意道:“想做什么?我自然是,也想得到公主垂怜。”
如意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按她所想,此刻她应该毫不犹豫地拒绝他,让崔甫的脸也狠狠地丢一回。好让对方知晓,她不是任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阿大阿二不在,宫女秋棠也不在,她的手腕还被人捏在手心里,这话到了嘴边便有些说不出口。万一崔甫翻脸,恼羞成怒,她可叫天天不灵。
崔甫没有指望如意说什么,他想要的,只会亲自动手去取。他食指尖上还沾了点血,丝毫没有放在心里。望着近在咫尺的小公主,忍不住抬起了手,大拇指狠狠地抹过如意的下唇。
如意被他这番无礼轻狂又放肆的举动,弄得整个人身上像着了火一样。这么暧昧又充满暗示的动作,崔甫做起来面不改色,她却被炸得头皮发麻。一时间,嗓子像被堵住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崔甫看着往日端庄无比,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精致无比的公主,如今面色绯红,桃红的口脂也被抹花了,露出原本的唇色,眼里还盈盈泛着些泪光。心底的阴郁一下子被压了下去,浑身都散发着舒坦两个字。满意得不行。
谁让对方总说些让人生气的话,现在安安静静的,不就很好么。
如意当真要哭出来了,她恨自己没出息。崔甫这般猖狂无礼,羞辱于她,她竟然也无可避免地被对方吸引。
崔甫实在是生得太好了,这种下流的动作,丝毫没有破坏他的气质。反而因为靠得近,如意清晰地看到他的脸真是完美无瑕,皮肤白皙光洁,整个人宛如一尊玉做的。他如今也不说话,只盯着如意看,眉眼多情又勾人。
她有些泄气地想,若不是对方让她丢过脸,便冲着对方这张脸,一道旨意抬进宫里,便是让她费些心神疼着宠着,金山银山她也是肯给的。
如意内心天人交战,一会儿想着要把崔甫踩在脚下,心狠折磨对方一番。一会儿心软要不然抬进宫里得了,不就是多一张嘴么,她也不是养不起。
最后别过脸,语无伦次地开口道:“崔甫,你这样放肆,崔相知道么?真该让崔相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意已经习惯但凡让崔琰骄傲的大郎君犯了什么错,她都特想让崔琰分享一下想法。
这话不轻不重,落在崔甫耳朵里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他把如意的手腕松开,如意忙收回手退坐回原处。他方才瞥了一眼,细皮嫩肉的小娘子,不出所料的手腕红了一圈。
秋棠迟迟未归,八角亭里又没有外人,崔甫拿帕子随意擦了擦手上的血,将茶具换了,仍有闲情逸致地给如意煮茶。
一边开口道:“知晓如何?不知晓又如何?公主可是要治我的罪么?莫说是崔相,便是圣人,皇后,也都是知晓的。”
如意不可能治他的罪,主要是说出去丢人。但她一定会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找回场子。她听见崔甫后面那句话简直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看着崔甫不像是说瞎话无的放矢的模样,脸色变了变,她心中有一个荒唐的想法,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崔甫看了她一眼,不急不慢地把茶杯递了过去,温声道:“公主不觉得在问别人话之前,要先回答别人的问题,才算是礼貌么?”
“什么问题?”如意不接茶,谨慎问道。
“方才臣请公主垂怜,不知公主回答?”
如意想将茶泼到崔甫脸上,给他洗洗脸。垂怜?他崔甫这个态度可不像是等她垂怜,好歹也和卢炀学学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心硬道:“崔大人说这话,我听不懂。若我记得不错的话,崔大人好似说过志在朝堂,并无婚配的想法?”
想了想又不过瘾,补了一句:“崔大人这是想被抬进东宫?”重音落在抬字上。
如意知道崔甫本质上是心高气傲之人,从当日对她的态度便可窥其一斑。绝受不了被说“抬”,她戒备地等着对方翻脸不认人。
没想到等了半天,崔甫才慢慢回了一句:“也不是不可以。”
如意简直要笑出声来,崔甫亲手把软肋递给她,她不狠狠地利用一番简直是暴殄天物,继而又道:“哦?那也可以,不如做个侍君罢。”
侍君位同侧妃,这意思显然就是告知对方,往后她不会只有一个侍君,还会有驸马。便是登基了,她还会有皇夫。李朝自然也是有风流的女子养了很多郎君的,如意位高权重,若她当真想要,也没有人敢说一句。
像崔甫这般人物,怎么可能会接受与他人共侍一妻?还是个做小的,说出去周乐言怕是会笑掉大牙。
但崔甫闻言只是目光沉沉盯了一会如意,轻轻地开口:“可以。”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公主只会蹬鼻子上脸,指望对方能拿出点心,简直是痴人说梦。
如意一听人都傻了,她说这话只是故意刺激对方,别说她本来就没有选多少人入宫的想法,就说崔甫这反应,实在是不像开玩笑的。
崔甫好像钻进过如意心里,她的一举一动,脑海里的想法,都被他所了解一样。
此时气氛极好,崔甫也软了两分语气,蛊惑着开口:“公主若是能垂怜臣,臣自然感激不尽,无论公主要臣做什么,臣都是愿意的。”
如意被他哄得昏头转向,问道:“当真?”
“自然是真,臣从未骗过公主。”
如意闻言一时有些骑虎难下,怎么就被对方的美色迷了眼蒙了心,她压根儿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接受崔甫。若说拒绝吧,这么一枝高岭之花任人采撷,这滋味她还没有尝过,心动得很。何况崔甫姿态摆得极低,她心头那口气都出得差不多了。眼下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但若真答应,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她仅有的理智告诉她,这话不能随便说出口。她突然一晃神想到了卢炀,开口问:“我问你,卢炀的腿是不是你让人弄伤的?”
崔甫惊讶地看着她道:“公主怎么会这么想?臣绝没有让人去伤害卢炀。”他只是不小心让人去吴家小郎君面前说了几句话而已,那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可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如意吐了一口气,理智终于回笼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心思深沉的崔甫,他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没有任何证据,可她就是肯定是与他有关。
神智回笼后,纵然崔甫还是眉眼如画的模样,她也能稳得下心神,笑了笑道:“崔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崔甫一看她面色,心觉不好。心底叹了口气,虽知对方要开口推拒,有些遗憾。但也还好,若当真是任他施为随意摆布,说什么便信什么的公主,他也不至于难以自持的动心,花费心思了。
耳边传来松青和秋棠登楼梯的声音,他神色坦然地等着小公主接下来的话。
便听到,“我对郎君这张脸也钟意的很,既然如此,回头我便去皇后那里求旨,郎君便入我东宫罢。名分么,便给个侍君可好?”
崔甫难得怔了一下,继而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点点头:“一切皆由公主安排。”
心里想的却是:侍君?呵。他今日只是要小公主一个态度,只要公主点了头,那一切可就由不得她了。但面上仍是一点儿想法都没展露出来。
如意现在是神清气爽,只觉得把那朵悬崖上最珍贵难采的花折了下来。她思来想去,崔甫这张脸留在外头也是祸害,不如她委屈收下,等他成了侍君,官职皆卸了下去。安安稳稳地侍奉她,也算是报了当日被拒的仇了。
既然下定了决心,再看崔甫时便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瞧,想着崔甫往后便是她的人了,也关切的问了两句:“手还疼么?”
如意不提,崔甫都要忘了,这点小伤在他眼里实在不值一提。这时候秋棠和松青姗姗来迟,但总算是拿着伤药来了。
尽管利用对方弱点不太光彩,崔甫还是低了低眉道:“还好。”瞧着有些脆弱,立刻激起如意的保护欲。
她拿过伤药,丝毫不避讳地光明正大地摸了两把崔甫的手,然后亲自为他上药。崔甫被她这一番动作都要弄笑了,平了平嘴角,想着:还是好哄。心也软了两分。
如意显然是忘了方才这人又是捏着她手腕,还煮了茶,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他们二人丝毫不避讳的模样难掩亲密,松青自不必说,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秋棠在一旁先是瞧见公主花了的口脂,下巴还沾了点儿血渍,又看见公主手腕有一圈红。再看他们二人相处的模样,已经快要被自己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给吓死了。
好半天,她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想着:东宫怕是好事将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