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清静静,循规蹈矩地活了两百多年,遇到她后脚下这条路总是走得不对劲。
虽常指责她不知廉耻,不顾道义,他其实很羡慕谢云衣,想做什么便去做,无所谓是否正义,是否光明。
她像自由的风,他像神龛里的雕塑,明明也有七情六欲,却被封印在一个冷冰冰的躯壳里。忽有一日,风吹倒了雕塑,雕塑撞破了一个洞,那些情欲如浆都对她流淌出来。
谢云衣醒来时,天早已亮了,管重烟不知何时穿戴整齐,正坐在椅上看书。他头上戴着纯阳巾,穿着一件青罗道袍,那种沉静的青色衬得露出来的脖颈仿佛一截冷玉。
谢云衣看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地起身穿衣,坐在妆镜前梳头。镜子里,管重烟放下书,拿起果盘里的一只苹果,用小刀削起了皮。
谢云衣看得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必然是她说照心削梨的事激励了他。
果然有对比有竞争,人才能进步。想皇帝后宫佳丽叁千,一个个削尖了脑袋争宠,自然都对皇帝体贴备至。那皇帝只需掌握权衡之术,便能坐享齐人之福,善哉妙哉。
谢云衣不禁心生向往,也想看看管重烟争宠的光景,但他这个性子,这个修为,也只能想想了。
管重烟不知她心中所想,否则削的就不是苹果了。
谢云衣接过他递来的苹果,又推回去,矫情道:“你切开么,我不好咬。”
管重烟心想你这血盆大口,吃一个人都绰绰有余,还真当自己是樱桃小口了,面上也没说什么,真个把苹果切成小块,盛在碗里端给她。
谢云衣美滋滋地吃着苹果,问他道:“你今日要出门么?”
管重烟道:“今日初五,不是要去北海么?”
谢云衣一愣,才知道自己睡了一整天,着急道:“贺礼我还没备!”
管重烟道:“我备好了,你收拾一下就走罢。”
谢云衣又一愣,如此周到,总觉得有诈,唯恐他借机报仇,不放心道:“你备的什么礼?”
管重烟看出她那点心思,冷冷道:“我要怎样,何必在这种事上做手脚?”说罢,将一个檀木匣子丢给她,拂袖出门,径自驾云先走了。
谢云衣抱着匣子,嘀咕道:“我不过问一句,好大的脾气。”
匣子里装的是一柄白玉镶宝灵芝如意,一点问题没有,且十分贵重。谢云衣有些讪讪,追上他又说了许多软话,他才脸色稍霁。
哄好了这边,谢云衣又担心起弥霄,但愿照心没有请他来赴宴。回头找个机会告诉他,总比当面瞧见她和管重烟在一起好受些。
却说谢云衣的小娘舅,渭河龙王之子赫春与照心素有交情,二龙正在含章殿内对弈,侍者走来禀道:“殿下,谢姑娘来了。”
照心面色一喜,侍者又道:“与她同行的还有一名道士。”
“道士?”照心愕然,与赫春面面相觑,都好奇这道士是她什么人,罩住棋盘一起走出来。
谢云衣看见他们,向管重烟介绍一番,又向他们笑道:“大殿下,小娘舅,这位是我的朋友,茅山道观的管道长。”
管重烟拱手笑道:“云衣日前遇难,多亏大殿下出手相救,故而今日大殿下千秋,在下不请自来,向你道一声谢。”
赫春听了这个声音,脸色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管重烟。
管重烟若无其事地与他也打了招呼,回头语气亲昵道:“云衣,把我们给大殿下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照心这才会过意来,这哪里是道谢,分明是名花有主的警示。
他命人收下礼物,也笑道:“管道长年纪轻轻,已是道门一等一的高手,令尊永圣真君更是受人敬仰的前辈楷模,今日你能来北海,实在是我之荣幸。”
管重烟谦虚道:“大殿下过誉了,重烟受之有愧。”
寒暄几句,照心请他们进殿吃茶。他本是风光霁月的一条龙,对谢云衣虽有好感,也不至于心生妒恨,反倒觉得这两人郎才女貌,修为也相当,真乃璧人一双。只懊悔他不知道谢云衣会带这样的朋友来,已经请了弥霄,待会儿来了少不得尴尬。
谢云衣想问问他请了弥霄没有,碍于管重烟在跟前,也不好问。
赫春看着管重烟,疑心他就是上回打晕囚禁自己的凶手,忌惮其修为之高,只好不动声色。
四人坐在一起,貌合神离地说了会儿话,陆续又来了些宾客。
谢云衣在妖族名头颇响,听说她带了一个道士来,众妖都感到新奇,一双双眼睛打量着管重烟,有的知道他,有的不知道,七嘴八舌,嘈嘈切切议论不停。
“西海二太子到~”这一声唱喏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声,谢云衣两眼一黑,不忍面对弥霄,下意识地想起身离席,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管重烟忽然明白谢云衣的不方便就在于弥霄,即便知道她对弥霄并无男女之情,还是心生醋意,见她屁股一抬,便知道她想躲,拉着她的手笑道:“云衣,你表哥来了,我们一起见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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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龙儿,妈不是存心想虐你啊!!!!该来的总会来的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