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今晚的第一个顾客,男人四五十岁,一脸虚浮像,眼睛似乎都睁不开样,脸皮子都有了些沟壑。
只何云也没法了,在这溜达了太久,脚跟都酸疼着,却老被人挥手赶着,也只有这个还肯多搭理她几句。
可男人的眼神,只让她瞧上一眼,手便开始有些抖擞。
索性便不细看了,只低着头,问他,“先生想喝酒吗?”
“你的酒怎么卖啊?嗯?”男人坐在吧台椅上,转着身子,直接伸着手便碰上她的面颊,指腹几近调情的捏着。
这种事已是常见,只她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侧着脸,一面扬手便想不经意间拂开男人的手指,一面便说着。“纯白轩尼诗、兰姆、百利甜…”
男人哪管什么酒种,只将她扬起的手包在手心,一面声音浑哑着说,“陪我一晚,我就买怎么样?”
这便是纯属骚扰了,何云难堪的用力抽着手,直变了声音,“放开!”
男人一听,怒了,猛地甩开她的手,手指便直点着她的脸颊,恶声恶气的说道,“你就一婊子!当了卖酒女还想要高洁,给你钱你还不要,真他妈的下贱!”
一说完,一把推开她,直推得她不稳的摔倒在地,伴着惊呼声,脚腕的刺疼顿时传来。
她倒吸着凉气,手指捏了捏脚骨处,扶着地受着人们打量的眼光,踉跄着站起了身。
便靠在一处黑压压的角落墙壁处,甩了甩崴着的右脚,待稍微好了些,才交叉着腿,低着头,看着刚涂上的蔻色指甲,上下动了动脚趾,无聊的看着。
一双黑色的皮鞋有些突兀的,在隔着两拳的距离出现在她的低眸中,却停了三秒,没有走开。
这人…许是买酒的…何云有些兴奋的,顿时扬起嘴角,带着有些谄媚的眼神,抬起了头。
她说,“先生买酒么?我这有…”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便如刹车般的留有小小的尾音。
纯白轩尼诗…
她有些僵硬的收着笑容,抬着的眼顿如流星滑落,低下眸子,侧着脸,动了动还未完全恢复的右脚,正要侧身而走。
可男人只一个跨步,便轻松的将她圈入怀中,右手臂散漫的撑在墙上,左手的食指则轻佻的撩着她细薄的吊带,拎着肩带,暧昧的从肩上滑落,又回到原处,反复的上下着。
何云伸着双手用着力推着他,只他却纹丝不动。
她的脚也因为刚刚的摔伤,疼得紧,移了一小步便刺得厉害,便只能低着头捏着手指,不再挣扎,脑中却混沌得犹如泥水。
什么意思…她想。
男人却是蛮力的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对着自己的眼睛,这双眼的对视,便是四方灯烟也迷蒙了。
温醉清…是她用力遗忘的温醉清。
这下她真的看清了。
男人精致的脸子,炫光的闪烁,不时的露着他的五官,或是如墨,或是如山。只眉眼处的一点小痣,渲染着他的眉眼流光,他的睫毛轻轻扑动,像是枝丫轻落的雪点。
是她曾仰望的温月。
她紧抿着嘴,生怕自己,不由自主的,便喃喃出…他的名字。
温醉清。
男人直盯着她的面颊,只瞧着面上突兀的红印子,轻声笑着,一面像那老男人般,用着大拇指,却是用力的摩挲的那片红色的印记。
颜色,愈来愈深。
她疼得有些皱了眉,抬起手便想推开他。
他却预知般,撤了手又撑在墙上,在她的头顶上方处,弯了腰,低着眸子对上被他强行捏着下巴,上扬的脸庞。
“何云。”他唤了她的名字,语调散漫的。
“好久不见。怎么在这工作上了?在这赚钱的确还挺多的,不过你奶奶知道吗?”
这声调子,混着他脸上的笑容,到真像是个多年未见的朋友,一个四年未见的…朋友。
她一时便扬起笑容,笑得很开,没有一丝逃脱的任他捏着,“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好像并没有聊天的必要。”
下巴一疼,她一时下意识的皱着眉。那是男人用了力,后才又松了些。
她便像是个刺猬般,霎时间侧了脸,挣脱开他手指的挟制。
“温郎。”
那时从他的背后,传来一声柔腻的,娇人的,女孩子的声音。
她的脊背,却是下意识的发凉,或许是墙壁的物凉,她想。
男人退了身子,走到女孩身旁,轻轻的揽过她的腰身,便露着她记忆中的微笑,有些斯文礼貌的,又是温若暖玉的。
他说,何云。再堕落也别卖身啊。女孩子做这些挺不好的。
她没说话。
因为她看见那女孩的红色高跟凉鞋,很好看,好看到她不由得缩了缩自己脚上,那夜市里淘来的,讨价还价后,五十块一双的高跟凉鞋。
好像没什么意外的。四年的时光,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没有别的女人。
她只是有些为自己,而感到一些可怜。
人总会看着某一个人提着灯远行,或是不归,又或是再回,只原地等待的人,会在那人远行前,流一盏的泪,作他的灯芯。
原来和他的相逢,在现实里,比梦里更难过些。
温醉清啊…
他有了他的美娇娥。
“是不是遇上困难啊,何云。你若是对我说说,我肯定会帮你的。”
他又说话了,或许是她的沉默让他的独角戏,有着些许的尴尬。
高高在上的温醉清…难怪独爱白色,这个孤傲又盛气凌人的少年,时光滚滚过,说的话倒还是那般。
一副施舍的,想来便来,想去便去的洒脱样。
“那便不用了。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她轻轻的笑着,坦然的回复他。
右脚再疼,此刻也得装上面子,走得落落大方又从容不迫的,去远离他的视线。
她想,真是糟糕的一次相遇哩。
“温郎。谁啊?”女孩有些不满的看着温醉清,瞧着他落在那卖酒女背影上的眸子,是带着些悔意和一些别的,这种不简单的神情,令她不由得的去问他。
温醉清只沉默的抽回了手,转身便走。
女孩忙跟上去,想缓和气氛般,话题便又落在何云了身上。
“现在连初中生都来卖酒赚钱了,真是为了钱什么都肯做了,对她来说,钱比脸面贞洁重要多了,真不知道她大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有些人,的确为了票子,违背良心、出卖贞操。但也有人,也会不为五斗米折腰。
女孩似是大有感悟般,想出这番话来。
只如果是他呢…如果是温醉清也成了那卖酒女的样子…
女孩也只是心里想想,便有些荡漾了。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倾家荡产的包养他,瞧着他低下高傲的头颅,为自己是从,弯着身子添上一杯红酒,或是双眼迷离的任她抚摸。
便只是想想…就已经…
“我是她哥哥。“温醉清听了她说的话,停了脚步,忽的说了这句话来。
“啊?“
她疑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