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挽棠头都懒得回:“你不是不让别人碰嘛!”
沈晏:“……”
你难道就不是别人了吗?
他嘴唇翕动了下,看着师挽棠认真的侧脸,还是没开口。
“对了,跟你说件事。”师挽棠一边聚精会神地掰着绳结,一边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受了什么伤,但十方山脉最不缺的就是天灵地宝,我带你回去,你要什么灵药自己去寻,从此我们就互不相欠,在那秘境中救我的事,就算还清了。”
十方山脉离天破山脉不远,严格来说,那片山脉才是书中灵气最茂盛之地,灵兽灵物数不胜数,每年前往探险指望着靠一点机缘一飞冲天的人数不胜数,但十方山脉从很早以前就是最大的鬼族聚集地,加之里面凶兽和灵宝成正比,所以才至今没有被搬空,师挽棠叛出昆仑宫后,没两个月就在十方山脉自立为王,成立十方鬼殿,手下一片魑魅魍魉。
沈晏摇了摇头:“此伤非寻常灵药能治愈……”
话未落音,师挽棠终于解开了全部的麻绳,乱七八糟地将之从沈晏身上薅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沈晏微微沉吟,眯眼道:“也是。”
师挽棠退后两步,快乐地一叉腰:“下来吧,老子要享受尊贵的王座体验了。”
沈晏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闲庭信步地走下王座,在师挽棠经过他身边时,一把拦腰截住。
“操操操操!沈晏你干什么?!吃我豆腐啊?你他妈个禽兽!”
“……”沈晏冷静地拦下他往自己身上甩的巴掌,尽量表现得心平气和,“你误会了,我不爱吃豆腐,有点事想问问你,一起走行不行?”
师挽棠心如刀割,愤怒不已,“干嘛呀!我都走了一路了!不能休息一会儿吗,你等回去再问不行吗?!”
“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
他最后再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他儿子,一转过来,面似寒霜,指着旁边新鲜的泥层,“看到那个没?沈晏你说的事情要是不够重要我就把你摁泥里打你信不信?”
“信,可以走了吗?”
师挽棠面无表情,踢踏着靴子蹬蹬蹬走远了。
留下纪敏在原地,围观了全程,却又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干笑两声,在沈晏波澜不惊的目光中,讪讪地扯了扯嘴角,扭头追随他家大王去了。
十方鬼殿名曰十方,其实占地面积并不大,周围丛林密布,沼泽多生,厉鬼常年环绕,师挽棠没有接手之前,这里是最大的鬼修聚居地。
当然,他接手之后,这里仍旧是最大的鬼修聚居地。不过他令人在地势高耸之处修了几座煊赫的大殿,饶一片在大殿之后平地拔起的恢宏建筑,修整得有模有样,作为日常起居的住所,除了沉重冷肃些,倒少了许多鬼魅裹挟的阴森冷气。
沈晏遥遥看向云雾中延伸出的一角吞脊兽,在这缥缈冷然的庞然大物中忽然寻到了一丝来自于这个世界的真实感,直至这时,他才恍然暗叹:啊,真的是穿书了啊。
从睁眼那刻至今,他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时间不超过十二个时辰,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见招拆招,浑身神经绷得能弹出一首广陵散,稍有放松之际,却是举目望去皆非故土的茫然,令得他放松也不是,不放松也不是,他甚至没有时间静下来仔细咀嚼穿书这个问题本身,及至后来,师挽棠的一时兴起改变了原定在这具身体上的命运轨迹,在王座上醒来的那一刻,他甚至说不清是气愤多一些还是惊喜多一些,因为他反而能从周围人被影响而与既定走向截然不同的想法中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灵魂是真实的,思维逻辑是属于他的,无论以何种形态,他沈晏都还踏踏实实地存在于宇宙万物的某一个角落。
只要不死,希望永存,再多的事情,也能一件一件解决,再大的帐,也能一笔一笔讨回来。
“我说沈晏,沈大公子,你到底要问什么?憋了一路了,眼看着到家门口了,你连一个屁都没憋出来!”
师挽棠翻着白眼,极度不高兴地揪起路边的草,□□成一团青色的草碎子再扔掉,玩得一手草汁,手掌都染成了绿色。
两人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一群亦步亦趋的鬼下属——大家对沈晏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感到非常惊奇,关键是大王好像也没有对他动手的打算,可他们又总是吵,这是什么行为?打情骂俏吗?
说好的当人质呢?
沈晏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身后那一串求知若渴的大眼睛,脚步往师挽棠身侧挪了挪,面不改色地稍稍歪头,贴近他的耳侧:“你们十方山脉上,有作用于灵魂的药草吗?”
师挽棠搓完了一团草叶子,嫌弃地往边上一扔,拍了拍手,答道:“有啊,怎么了?”
沈晏不答,侧过脸去,用一种“你懂的”眼神看着他。
师挽棠磨蹭着手上的污渍,对上他的眼睛,速度越来越缓,越来越缓,半晌终于在他漫长的注视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操,你伤了灵魂?”
沈晏朝他比了个小声的手势,拽着他的手臂往前走了几步,避开纪敏等鬼,这才含混不清地“唔”了一声,道:“一点点,精神体现在和身体有点排异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