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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恹恹地回到府里时,何须问已让人摆好了晚饭等他,一桌子菜还冒着热气儿,是温暖的人间烟火,他急走两步过去,一把将何须问搂过,紧紧勒着他的腰,埋首在他颈间,深嗅一口他身上被沾染的返魂梅。
    见他这样,何须问便猜是傅成病情不好,他轻柔地抚了下他的后脑,“出去这半日,难道是饿了?先用饭?”感觉颈上的头轻微摇了摇,他便退开半步,拉起他的手往里间去,“那就先歇会儿,晚点再吃。”
    二人坐在床上,宝幄中淡淡一股梅花香萦绕四周,何须问含笑,温柔地替他接下身上一应玉佩香袋儿,往他嘴上吻了一下,“傅成怎么样了?不如我们送些精贵药材过去?”
    “他家什么都不缺,”梁锦低落的垂着头,一顶紫玉冠子轻轻摇摇,“我瞧他不太好,尽说一些丧气话儿,他向来做什么事儿都是运筹帷幄的架势,何曾有过现在这副颓唐样子?”
    何须问也不知要怎样安慰,只扯开被子推他,“我陪你躺会儿罢,一会儿饿了再起来用饭。”
    静默微凉的傍晚,香绡帐中,一床锦被,两个萦绕愁绪之人相拥共枕。何须问侧身轻拍着他的肩,“我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你,只是人活一世,总是有些遗憾和不如意的。”
    “我明白,”梁锦偏着头,将脸埋在他的肩上,瓮声瓮气的,“有时就想,要是永远不长大多好,我们几个还成天混在一起,不用想科举仕途,也不必虑什么情愁爱恨……”
    何须问一面拍他,一面轻轻笑了,“我倒还是想长大,长大就不必整日伶仃叹惋,就能遇着你了。没遇着你之前,我都不知道活着是什么滋味儿,仿佛每日都是行尸走肉,日子捱过一天是一天,自打同你在一起,我才知道原来可以为一个人又哭又笑。”
    “你何时哭过?”梁锦从他肩上抬起脸来,煞有凝重,“难道我不好让你伤心了?我若是不好,你打我骂我就行,可不要偷偷躲起来哭,岂不是让我一颗心七零八落?”
    “我有说是你不好?”何须问嗔他一眼,朝他挨过去,手搭上他的肩,蓦然羞赧,“是你去洛阳时,我想你……”
    “哎,我回来你怎么不说?”梁锦推他一下,将他的脸抬起来看个究竟,“你这人就是面皮太薄,凡事有商有量嘛,我还只当都是我痴缠着你呢。”
    看他又不正经起来,想必是好了,何须问便起身拉他,“用饭去罢,天儿都黑了,回头又不容易消食,我让他们再去将菜热热。”
    在他轻柔话语中,梁锦已将那烦绪暂且搁下,他也明白,人哪有不长大的道理,长大后便是各奔前程,各有遭遇。好在他是幸运的,也算事事顺遂,只头一件,这一生一世不必与何须问分离。
    第76章
    转机
    月儿倾照,各照天涯两端,似有一根长线,一头系在江宁,一头系在大京。
    傅成拢着一件夹层的大氅,靠在明瓦槛窗下看此夜星辰,群星闪烁,尽头底下,一定有一处也照着余岳阳那明朗如星辰璀璨的笑。一想起那笑,他自个儿也笑起来。
    怎料夜里微凉,这笑又惊带一连串咳嗽,他妹妹正巧前来探望,才跨进门槛儿就听见这一陈摧心的声音,忙赶了两步进来,“哥哥,怎么做在窗户底下,虽然关着,到底有风从那缝隙里灌进来,去躺着罢。”
    她伸出柔弱一双手臂去搀扶高大的兄长挪动到床上,那日渐凋尾的臂膀,曾经替她遮风挡雨,一思及此,她便鼻酸累涌,扑进傅成怀里,“哥哥,你得好起来,你还没看着我出嫁呢。”
    姑娘家说哭就哭,眼泪鼻涕糊了他一个胸膛,他止不住费力笑起来,扶着床架子坐下,又拉他妹子坐下,“这么大了,怎么动不动还哭?以后到了婆家谁哄你?”
    “你哄我!”他妹子将脸一瘪,皱巴巴的掉着眼泪,“横竖都在京城,拢共不过隔着几条街,我要是受气了,哥哥还要去替我做主!”
    傅成轻笑,将她收入怀里,“好。”
    他妹子靠在他怀里,仍是抽抽搭搭,“你快好起来罢,这些日子母亲也总是哭,弟弟也总是哭,丫鬟们也是哭,全家上下不见一个笑脸,你好了,咱们一家还和从前一样高高兴兴的,大不了我同你一道去余家,不把岳阳哥哥求过来我就又哭又闹!”
    一段孩子气的话将傅成逗笑,“你若又哭又闹,只怕那许家都要退亲了,可不敢这么一个会撒泼打滚的小姐回去。乖,去歇着吧,你身子娇弱,只怕我过了病气给你。替我劝劝母亲,你是大姑娘了,也是长女,要学着持家了。”
    他妹子只是舍不得,窝在他怀里又哭了一会儿,直哭得累了这才带着丫鬟回去。
    被这一闹,傅成心里又愁几分,抬头看天上皎月,想起余岳阳。若自己死了,他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子,或是如梁锦所说要一头撞死,再不然就是以后漫漫人生,余大人再给他娶上几房妻妾,可哪家的姑娘不是要男儿家宠着疼着的?他却是被自己捧着掌心宠着疼着的人,怎会舍得让他去将就别人。
    傅成赌着这一口气,将丫鬟端来的苦药一饮而尽,又躺回床上去,抄起枕边的书看起来……
    展眼金秋,一天凉过一天,梁锦仍是不读书,不过仗着自己天资聪颖,连学里也不大去了,气得梁郝又开始咬牙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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