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提到,自然便是线索了,顾沉殊问:“什么阵?”
“此阵名唤蛇魇,乃是上古之时女娲大神所创,专门用来应付一些怨气难平的邪祟。”烛火明灭间,肖桃玉眉目深邃,眸光发亮,“传闻此阵法是将诸多巫师汇集一处,按照十二方位摆成蛇阵,日夜鸣奏,连续十日,可震慑一处徘徊不去的凶灵。”
她顿了顿,又道:“……并且这些凶灵将永远受困于此,不得超生。”
应云醉噎了一下,面上血色褪尽:“等等……我们不正好就是将军府的第十二支歌舞团吗?”
此话一出,三人俱是沉寂了一瞬。
个中原委,一下子便清楚了起来,顾沉殊道:“十日之后便是墨娉柔的生辰宴,乐伶们必然会在这十日之中昼夜不歇的练习乐曲舞蹈,恰好可以替了巫师的位置,如今的邪祟远不如上古时期凶恶,看来墨娉柔此法可行……”
一想到墨三小姐出手阔绰,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还给他们安排了如此宽敞雍容的居所,几人便觉着有些后怕。
真是应了那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那些巫师后来都怎么样了?”应云醉让那无头鬼给吓得不轻,连喝了几杯茶都没缓过来。
肖桃玉看他一眼:“献祭了。”
噗的一口茶便喷了出来,应云醉脸色更加难看:“献祭!?”
“想要镇祟,自然需要付出代价了,尤其是想要将那些邪祟永永远远的封印在一地,不得转世轮回。”她捏了捏眉心。
应云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可没想到,来这深似海的侯门瞧一瞧,十日后便要搭上自己的小命了,而且还提前宣布了死期,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肖桃玉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注意到墨娉柔的蟒鞭没有?若是我没看错的话,那件法器是用蟒蛇褪下的外皮制成的,而且做鞭子所需的蟒精,必须是在深山修行百年以上、能掌一方风雨的妖。”
顾沉殊忖度了片刻:“看来这墨家三小姐的本事还真不小,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白日里多加留心观察……”
他想到了云曦双剑亦是用龙骨加持,心里由不得有些不舒服,皱眉道:“要么是邪祟,要么是墨娉柔,一定会再次有所行动的,我们这几天先不要冒进。”
……
蝉鸣不绝,林叶潇潇。
墨娉柔睡得并不安稳,眉心紧蹙,一阵阵令人不安的灼热劈头盖脸往上扑,将她拖进了那沉沉的熔岩之中。
滴答一声水落之声,梦魇荡开。
“贱人……”
“还我命来!你这贱人!”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杀我,放过我……”
“一起下地狱吧……”
一双双手好似从漫无边际的漆黑里伸了出来,这么多年,没有一刻不攥着墨娉柔的腿脚,扼住墨娉柔的喉咙,将她拖进曾经无穷无尽的噩梦里。
索性她已经习惯了许多,不会再如十几岁的时候那样夜夜哭泣颤抖了。
噩梦中,墨娉柔身陷泥潭,一寸寸下陷,几个黑黢黢的恶鬼顺着她的身体往上爬,将她的细嫩白皙的皮肤抓出了一道道血痕,她眼底尽是麻木与绝望,直到那鬼手抓住了她的脸,墨娉柔红唇微启,才吐出一字来:“……滚。”
梦魇尽数散去,墨娉柔大梦初醒。
梦中的感觉尚且带着几分浑噩,但是一旦醒来,那种寒冷和寂寥便席卷了全身,墨娉柔忽然颤抖了起来,哆哆嗦嗦下了床塌,冲了出去。
啪的一声爆响!
“你们死就死了,凭什么还要我偿命!你们合该千刀万剐!”衣裳单薄的墨娉柔疯了似的四下挥舞长鞭,凤目猩红,长鞭噼啪爆裂出了火花来,将周遭精致的花草尽数打得碎裂飘零,她这些年简直过得痛不欲生,“……你们,合该千刀万剐的,一群死有余辜的东西!”
她浑身抖如筛糠,但还是强撑着身子,在夜风戚戚的寒夜里怒骂、挣扎,仿佛这样,当年的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
“凭什么!凭什么到最后折磨的是我?凭什么!”
她状若疯魔,经年的怨怼和仇恨将她折磨得人不似人、鬼不似鬼:“哈……哈哈哈!莫说你们变成了鬼,就算是再度变成人,变成神仙,变成天王老子,我墨娉柔也照样将你们碎尸万段!一个不留!!”
“哈哈哈……哈哈,我是墨家人了,我谁也不怕!哈哈哈……”
这居所空旷无人,只因她一向不喜欢太多人侍奉,这般无所畏惧的吼叫许久,墨娉柔忽然抱住了头,蹲在地上像个无措的孩子似的,呜咽道:“沈潇……你在哪啊……”
外院的小侍女们依稀听见又哭又笑的声音,全都在被窝里小声嘀咕:“三小姐又发疯了,真是可怜,夜夜噩梦缠身……”
“小姐!”
一声着急的低呼响起,一盏明灯忽然出现,是沈潇提着灯笼冲进了小院,他快步上前:“小姐莫怕,属下来了。”
话音刚落,墨娉柔蓦地抬起那双水雾朦胧的凤眸,扑进了沈潇怀里,一句话也不说,身上的颤抖却立时减缓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