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愣了。
“顾先生,这……”
“这么久了,您照顾我挺辛苦,您说孩子爱吃,正好带回去大家都尝尝。”
顾川这么说,护工反而不好意思了。他们护理病人,是拿了钱的,尤其是顾川这种,家属出的护理费非常丰厚,顾川如果有情绪上的问题或病情上的反复,这都在他的工作职责范围内,况且顾川并没有不好相处,他只是不愿意说话,态度消极了些,这种请客买桃的事,就是额外的东西了。
护工还在犹犹豫豫,顾川已经帮他做了决定。
“拿着吧,明天告诉我甜不甜就行。”
“那……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呀。”
第二天护工并没有见到顾川,他问了护士,对方告诉他顾川去做复健了。
顾川愿意积极的去复健,让主治医师和康复师很惊喜。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一月两月……第二年开春顾川已经能架着拐走路了。
医生过来查房,问他复健成果,他看着自己那条截肢上磨的厚茧,淡淡说“习惯就好”。
话传到护士那里,有些小护士不免唏嘘。顾川送过来时刚做完截肢,年纪轻轻的大帅哥,就这么没了条腿,太可惜了。再看身边陪着的父母亲人,话里话外听出还是个非常优秀的人,醒了后又一直消沉,如今接受现实成功站起来,还是感慨人无完人。
顾川想试试自己用这条假腿,是否还能借力使力。他试着把病床往窗边推,有些费劲,好得也能推动。
护工进来帮他换床单,看了吓一跳,过去拉住他。
“顾先生?你这是干嘛?”
顾川让他搭把手,两人一起推省了不少力。
“我想看看楼下有什么。”
“可你可看不到,”护工停了下来,“这高层看不到外面什么,你得站在窗边弯腰往楼下看,才能看到。”
顾川回头看他,喘着粗气。
护工给顾川演示了下。
“楼下什么也没有,就是停车场。”
顾川站直了身子,他摸了摸自己的假肢。
“你过来看看?”
“……还是算了吧。”
顾川还是躺回了病床,晚上,漆黑一片,他睡不着,脑袋里想的是明明有桃树,有草地,有石子路,有休息椅,还有人。
那个人蹲在树下拢着桃花,说要请他吃桃。
明姀端着托盘站在一边,头顶两犄角,扎着头绫,身上已经汗流浃背,还要厚厚的宫装裹身。
女主在和男主对戏,一会哭一会笑,一会跪地一会伏膝。她想着女主浑身行头得有十斤了,还是这么身轻如燕,男主把这样的女主打横抱起竟也毫不费力。
明姀胡思乱想,导演终于喊咔。化妆师助理马上围上去给女主补妆补水,她没这待遇,和其他宫女找个地方蹲着休息——不能坐下,戏服脏了就没法穿了。
大家在一起闲扯淡,还有刷微博的,明姀什么都没有,她算着还有多长时间可以杀青回校。
横店的夏天特别热,买点水果都放不住,她下戏又晚,回旅馆收拾烂掉的水果,想到了顾川。
说好桃子下来请他吃桃,偏偏食言了。
当时横漂的同学回学校,碰到她从外面回来,两人站一块聊了一会,同学说明姀你这么漂亮,不去试试机会吗?
艺术生学费贵,明姀工薪家庭,每年学费要靠父母省吃俭用的攒,还要给她生活费。
明姀问同学:“去的话,能挣多钱啊?”
“你说群演啊?每部戏每个角色每一天价位都不同。”同学得意一笑,“不过我最近混了个组,马上要开的,是个古装片,需要一大堆宫女,你长得好看,一天几百没问题。”
明姀和导员请了假,去做了一个横漂,她想着自己暑假前肯定杀青了,到时候去看顾川也来得及。
然而剧组出了变故,女主演临时换角,来了后又改剧本,每天变来变去,就是没有按时开机。
社交平台也在讨论这事,粉粉黑黑高贵路人吃瓜群众,把一二三展开到一百二十三。明姀后悔了,想回学校,夏去秋来,暑假已经过了,她答应的事彻底食言。
同学又来找她,说明天开机,先拍宫廷戏。明姀四点多起来化妆,到剧组被造型老师按着做头发,再换衣服,等女主进场,每天重复上一天,机械又麻木。
同学也是宫女,却是女主身边的重要角色,下了戏同学一口一个某某老师,明姀不会溜须拍马,别人跟她说话她就笑,或者蹲一边吃盒饭,副导演走过路过发现她长的好,再开拍多了句台词。
那一场安排的戏份是女主女二对峙撕逼,她被女二扇了一巴掌,真打,同学安慰她说拍戏就这样,明姀不想听,她想回去。
可能也有人眼红她空有好皮囊有正脸有台词,反正没过多久她就死了。明姀提前杀青,大家拍拍手鼓鼓掌当欢送,当晚她就收拾订票,半夜飞回了学校。
明姀还是去了医院,拎着一袋子水果,精包装,价格不菲,好吃不好吃另说,护士却告知顾川出院了。
“都有一星期啦。”
明姀叹气。
走了又回来,把水果放护士站。
“这是请大家的,姐姐们辛苦啦!”
明姀跑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下跑出老远才敢停下来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