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不想轻减了?”
荀肆点头又摇头:“罢了罢了,山间冷,还是要多吃些。”
云澹笑出声,握住她手:“别与自己较劲,活的自在些多好?说来你可能不信,朕看你肉乎乎一个人,格外顺眼。”
“朕虽贵为天子,却也并非良人,在寻常百姓中间,朕这样的人是拖家带口的鳏夫,不好娶妻的,还要承蒙皇后不弃了。”
“话再说回来,皇后这样的看着就好生养,往后咱们多要几个皇子公主,公主像你,皇子像朕,多圆满!”
荀肆被他说的眼睛一红,这人怎么想的那么远?生儿育女之事都被他想到了,还有什么是他想不到的?“您快别说了,臣妾何德何能...”荀肆口一松,差点交代北星的事。还好来了一阵风,将她吹的清醒了。将头埋进云澹怀中:“皇上,起风了!”
二人笑闹至入夜,一颗璀璨星打中天滑落,拖着长长的尾巴,荀肆眼尖,拍云澹肩膀:“皇上,快看呐!”
云澹抬起头,银河之上,一颗落星,又一颗落了,紧接着又一颗,竟是落了一阵星雨。二人都有些看傻了,云澹下巴搭在荀肆肩膀上轻声说道:“天下这么大,江山这么美,幸而你在此。”
荀肆转过身,乖巧的靠在他怀中:“臣妾之幸。”这句话是真的,荀肆未掺假。二人因缘际会凑到了一处,各怀鬼胎各自算计,幸而有他,包容体谅,才走到今日。荀肆都懂。
微仰起头,细密的睫毛扫在他下颚,惹云澹心动,低下头将唇落在她额上眼上鼻尖唇角,与她呼吸相接,弯身抱起她。这些日子石凳儿没白搬,怀中人有轻飘之感,又不至于太轻担忧她被风吹走,恰到好处。
将她放在床上,见她灼灼望着她,手覆上她眼:“别看。”
“要看。”荀肆笑了,手环住他脖颈,去看他:“臣妾得好好看着皇上。”而后去寻他唇,从前躲着避着不愿,而今心甘情愿了。不因他是帝王,没有那些劳什子弯弯绕绕,仅仅因为此刻他是一个心中有她的男子,而自己是为他动情的女子。若世上的事都这样简单多好?
云澹的呼吸被荀肆扰乱,他向来怕荀肆后悔。荀肆这人没有长性,若明儿睁了眼怪他强取豪夺翻脸不认人,到时心里不知得难受成什么样。“别闹,荀肆,你知晓朕受不住的。”
“那便受不住。”荀肆微微用力将云澹推倒,翻身坐在他身上,双手捧着他脸:“臣妾这几日着了魔了,皇上每每张口说话,臣妾都想堵住它。”言罢去咬他唇,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顿觉动情,更加深吻他。云澹的鼻息滚烫,烫的荀肆微微一抖,有心要一场狂风暴雨,移开唇去咬他耳朵,真是有样学样。
云澹胸膛起伏,任荀肆去煽风点火,甚至期待荀肆能闹出天大的动静儿来,这女子却将头搁在他肩膀,滚烫的脸贴着他的,喃喃一句:“再往后,臣妾就不会了。”
…云澹温柔的笑出声,一手移到她后脑轻轻拍了拍,而后缓缓向下抱着她,猛的翻过身去将她置于床上。看到她湿漉漉的眼睛,是为他动的情,心中柔情要溢出来,细细密密吻她。荀肆觉得云澹的衣裳太碍事,将手握紧他衣襟,去解他衣带。那手却不好用,微微抖着,无论如何解不开,心一急,指尖用力,衣裳撕裂了。云澹闻声支起身子,看着荀肆半晌,见她咬着下唇不知所措,便沉到她耳边轻笑道:“这么急?”喑哑低沉,令荀肆无处可逃。
在她愣怔之际,云澹的手落在荀肆颈上,拉起那根绳子,轻声问她:“摘了可好?”荀肆不知云澹心中迂回,只当他以为碍事,红着脸点头:“好。”云澹摘她兽牙的动作不比她撕扯她衣裳更文雅,将那牙塞在被褥下,这才弯下身去碾过荀肆。
荀肆与旁人不同。她身子骨厚实柔软看似无骨,云澹抚着她如抚着外头那缕云烟,无论怎样,都觉得空,干脆将手移到她背后,猛的将她拉向他,二人相撞之处电光火石,荀肆轻呼出声,眼前如烟如雨,什么都看不真切了。只察觉到外头的风似乎吹进屋内,吹到她身上,令她起了一层起皮疙瘩。云澹心疼,动手解她衣扣,又用被子将二人罩在其中,黑暗之中安慰她:“马上就不冷了。”
那声音自荀肆耳边沿途向下,最终没入人间。
荀肆轻啼出声,慌乱中去寻他手紧紧握着,不想逃也不能逃,就那样生生受着,直至将云澹的手握的青紫。
荀肆以为那就到头了。昨晚自己帮她,今晚他帮自己,就是到头了。
远远不是。
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云澹疼她爱她不愿她受苦,平日里让着她宠着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会儿却是帝王的杀伐决断,不待荀肆反应过来,他已杀将进去,杀将进去,却停下了。要让荀肆适应,将她的手按在脸侧,唇去寻她的,要她放过自己的唇,轻声问她:“疼么?”却是寻到一片水意,荀肆哭了。
云澹后悔了。
他有些恨自己,等了那么久了,非要今日吗?他懊悔,荀肆却放开他的手抱住他,终于肯出声,颤颤的一个疼字,而后去咬云澹肩膀,流着泪说道:“都怪你。”她口中这样说,身子却是包容他,云澹终于敢动作,起初极缓,极轻,柔情蜜意都在那一举一动中,黑暗之中,他大滴大滴的汗落在荀肆脸上,身上。荀肆终于不冷了,不仅不冷,还觉出了热,极热,是陇原的六月,烈日当空,将人晒干的热,透不过气的热,只能由他度她,由他带着她,一步步上了岸,得见一阵暴雨,而后是一束天光。
第56章 无情笑叹他人痴(十八) 斗春光……
荀肆喘匀后仔细琢磨一番, 这会儿食髓知味,将下巴置在云澹胸膛, 轻声唤他:“皇上。”
“嗯?”云澹还未缓过神来,这胖墩儿大体是骨骼清奇,怎的滋味那样不同?见荀肆满脸贼笑,心中警惕,问她:“怎么?”
“待臣妾休养一番,再与皇上大战三百回合。”
…
云澹缓缓睁大眼,这是又下战书?身为帝王,此时万万不能缴械, 于是抬起她下巴问道:“此刻?”
荀肆脖子一缩:“改日再战。”
好一句改日再战,那点儿旖旎登时散了,云澹有心打她一顿:这样不知情不知趣的女子为何叫他这样心疼?搂过荀肆, 要她看着他, 郑重问她:“朕问你, 后悔吗?”
“什么?”荀肆不知他问的是哪一桩哪一件。
“与朕圆房, 后悔吗?”
云澹这人究竟好在哪里,荀肆而今一点一点都体会到了。他向来说圆房, 不说侍寝, 他把自己放到一个与他一般高的位置,这点最好。
“后悔。”荀肆坐起身, 将被子裹在身上,见云澹神情暗了,忙说道:“臣妾后悔圆房晚了。”手拉住云澹的手, 这会儿真想与他交心:“皇上,臣妾是个蠢人。臣妾在陇原有名号的,叫陇原小霸王, 臣妾自在惯了。甫进宫之时,除了担忧自己这条小命不定何时玩完了,脑子里便再未想过旁的。没想过与皇上处出感情,也没想过能与皇上走到圆房这一步。”荀肆难得正经,这会儿正经了,眼睛也红了:“这一路多亏了您,令臣妾觉得后宫不苦了。”
这一番话,颇令云澹心酸,有心制止她,她却将手指挡在他唇上:“您听臣妾说完。您说臣妾的身子适合生养,皇子像您,公主像臣妾,臣妾从未想过那么远,臣妾脑子不够数,看不了那么远,单这眼前,足够好。”
荀肆还想与他说说韩城,终究还是作罢,有些事不能说的。她垂首抹了把泪,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心酸。荀肆不想走了。后宫哪儿都不好,但后宫还有云澹不是?他那么好,自己却想走,那是人干的事儿吗?荀家人要有良心,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天地。而今荀肆又多了一条,对得起云澹。
云澹从未想到此生竟盼来这么一天,小胖墩儿盘腿坐在床上,一边抹泪一边与他交心。坐起身子为她拭泪,又将她揽进怀中:“交心就交心,你哭什么?可是觉得委屈?若是觉得委屈你便与朕说,你说了,朕替你做主。”
“那倒是无需皇上出马,谁若委屈臣妾,臣妾自己就打他了。臣妾在这世上独独怕皇上。”瞧瞧这话说的多好听,独独怕皇上。云澹捧起她脸:“你就这样怕朕的?你怕朕还日日气朕?”
“那不是气您,与您玩闹呢!”交了心,又觉得与他近了一分,头枕在他腿上撒娇:“皇上您帮臣妾梳梳头成吗?您就轻轻的梳…”
云澹应了声好,手指轻轻探到她发根,在她的头顶摩挲。他太温柔,荀肆这会儿终于是觉出了累,在他的和风细雨之下梦了周公。
云澹见她睡了,这才轻轻躺下去,将她抱在怀中。总觉得今晚如堕梦境,不敢睡,若是醒了发觉不过大梦一场,恐怕要失望了。心中却是又满又空,满的是这个小人儿说的那些体己话,还有她彻头彻尾的将她交与自己;空的那部分说不清,总觉得不定何时,就会与她散了。
“荀肆。”在她耳边轻声唤她,荀肆迷糊之中听到这一声,嗯了一声回应他。
云澹又将手臂紧了紧:“与朕一起白头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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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料理过家父后事,已是这年春四月。
此时云澹二人已行至婺源。荀肆收到贤妃的信,信中说道江南三月草长莺飞,四月流光舞动,是人间好时节,她将踏春北上,回宫与她相聚。这信三言两语,看不出什么来。但荀肆竟恍惚觉得贤妃似是不情愿回宫。
贤妃的确舍不得离开江南府。从前在后宫中过生活,睁眼一日,闭眼一夜,无惊无喜。而今重归故土,倒将日子过的风生水起起来,只是挂念修玉。皇上倒是不催她回宫,然诸事料理过,也该到了回宫的时日了。
待她打点好一切踏上归途之时,心下怆然。想她这小半生,早早入了宫闱,人间寻常喜乐未尝到几分,修禅打坐倒成了一把好手。这怎能行呢?若是放从前,劝自己一劝,再闭眼睡上两日那荒唐念头也就过了。而今竟是按捺不住了。
只能不断去想修玉。修玉多好,瓷娃娃一般,懂事乖巧,为修玉活吧!
这样想着,便屏气凝神去想后宫的好,世间绝色女子都在后宫,珍馐稀奇之物亦在后宫,皇后有趣皇上温和,后宫好。不然能怎样?人都进了宫了,还能全须全尾出来不成?别做梦了,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慢慢静下心来,再看车外景致,又觉偷得浮生半日闲。
却在此时收到荀肆的信,要她转道去婺源,再一同回宫。
转道婺源倒也是好的,贤妃许久不曾见荀肆,心中还真是念着她,于是调转马头朝婺源奔去。
荀肆在婺源的老宅中为贤妃收拾了一间上风上水的屋子,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贤妃这等美人儿受苦。
云澹见她对贤妃竟是比对自己上心,冷哼一声:“你们倒是要好。”
“咦。”荀肆见他不开心,凑到他面前:“臣妾与后宫姐妹要好,您竟然不开心?那臣妾就不懂了...难不成要斗上一斗?”
“就你那脑子,与谁斗?”
“.....倒也能斗,但斗总得寻个由头不是?要不皇上回头逐个宠幸一番,臣妾假意吃醋,这样便能斗起来。”荀肆就那样顺口一说,说过了,才想起云澹不是自己一人的,他有后宫呢!
也不知他回宫后是什么样儿?听彩月轻舟说他从前最多半月,指定会在思乔皇后那睡上一晚。荀肆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半月一次,一月两次,一年二十四次...咳!瞎想什么呢!
云澹听她那样说并未做声,假意吃醋是何意?意思是她并不真的在意他是否幸了旁人?当朕是什么了?这样一想,竟是来了气,扭头走了。
他走了,荀肆一头雾水。问一旁的正红:“皇上怎么啦?好好说着话,怎还一扭头走了呢?”正红也不大懂这些,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所以然,遂摇头:“奴婢也不懂。”
荀肆又站了半晌,直至下人们将贤妃的屋子收拾妥当,这才起身去寻云澹。他正在小花园的池塘中喂鱼,一条条红色锦鲤在水中扑腾的欢,张着嘴儿要吃的。云澹细长的手指拈起一点儿鱼食撒下去,鱼儿便跳起来去抢,热闹极了。
荀肆蹲在一旁饶有兴致看了许久,见云澹不理自己便嘟了嘴:“不理人。”
云澹早消气了,与她这么个混不吝急不得。她那脑子懂什么?浆糊一样。慢慢来就懂了。云澹自是不会轻易将自己的主意说给荀肆听,往后日子长着呢,要这小混蛋好好瞧着!
“过来。”冷着声要她过来,荀肆屁颠儿屁颠儿便来了:“您不气啦?”
“跟你这么个玩意儿犯不着。”拉她到腿上坐着一同赏鱼。
这会儿是徽州最好的时节。
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黄花落在池塘上,半池碧绿,半池金黄,池底鱼儿游的欢。荀肆身上那件杏色春衫薄,透出她的轮廓。她的轮廓倒像徽州山水,有起有伏,又不至突兀,在云澹眼中刚刚好。荀肆这样就挺好。
这人那,一旦心中有了人,便开始患得患失。那人儿明明就在怀中搂着呢,总担忧她一下子就跑了。
捏了捏她肉手,在她耳旁轻声问她:“月事还在吗?”
那晚在山上,荀肆气势汹汹说待她休养好再战,结果第二日却是提前来了月事。云澹好不容易开了斋,又被逼吃回了素,整日看着眼前这块儿好肉却下不了口,急的要死。
荀肆的耳垂被日光打透,这会儿也分不清是日光红还是她原本就红,贴着云澹的脸小声答他:“利索了。今日可与皇上提到上阵再战几个回合了。”
云澹听她说大话,忍不住笑出声,囫囵问她:“几个?”
荀肆伸出一双白嫩小手,又按倒四个手指,独留一根:“一个回合?”她倒是有心,但一想到云澹脱了衣裳着实有些凶狠,便不战自败来。
“成。先来一个回合。”云澹这会儿有心机,到时究竟是几个回合可由不得她。好不容易挨将到天黑,早早净了身,门锁一落,将荀肆圈入屋内。眼中春光大盛,慢慢动手解自己衣裳,口中暧昧不明:“娘子不是说要大战几个回合?来,这会儿只有你我,有什么法子尽管招呼过来。”
荀肆听他这样放肆,登时红了脸儿,嘴上却不服输:“皇上切勿招惹臣妾,臣妾可不好惹。”
“好不好惹,惹上一惹便知。”几步跨到荀肆面前,将她拖入怀中,手儿自动寻了一个好去处,口儿亦自动寻了一个好去处,荀肆万万想不到,从前风光霁月的万岁爷竟是这样一个色胚!脚下一软扎实跌入他怀中,却被他拦腰抱起,放到窗前书案之上。
徽州早春月光如水,透过窗纸洒进来,落在荀肆月白的月白亵衣之上,更衬的她肌肤胜雪。云澹心中一片柔软,是谁将他的月亮仙子送到人间的?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点,而后侧身去看二人映在地上的影子,严丝合缝,融在一起。
“荀肆…”云澹唤她,那人儿应他的声音细弱蚊蝇,教人如何是好?
荀肆也在看那影子,看好不容易有了缝隙,又倏的不见,直看的她透不过气。抱着云澹脖子哀求他:“皇上,别在这里。”
到底是害羞了。
云澹怎舍得她为难,抱起她缓步走到床上,帷幔放下,便是那一方小小天地。
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
恁的磨人。
云澹的轻声细语不能细听,细听都是不成体统的话。这句离了荀肆的耳,那句入了荀肆的心,她气急,伸手去打他,那手儿却又落入他口中。终于败下阵来,开口求他:“求你…”
眼前人是云澹的天下,是云澹的天,他在自己的天下开疆拓土,又将万千子民置于疆土之上。动手抹去荀肆脸上的细汗,细细哄她:“再战一回成吗...”
不知羞!
倒也不是不可。
荀肆捧着云澹脸,学他语调:“这么急?”云澹被她逗笑:“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