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国光回家时发现玄关处比平时多了一双鞋——凡妮莎的,手冢国光非常快地便给出结论,他有着不太礼貌的习惯,就是在看见谁的第一刻便将对方打量过去,不过这个不礼貌是对于自己的,他的目光被镜片和严肃的神情遮挡着,从未被人发现过。
对于凡妮莎也是如此,在发现凡妮莎与自己是邻居后,相遇的几率便变大起来,而他总是下意识地打量着凡妮莎的装扮、凡妮莎的细节,于是便一眼认出了她的鞋子。
隔壁的独居女孩到邻居家里做客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手冢国光只顿了顿,便像是平常日子一样脱鞋走了进去,果不其然地在快到客厅的走廊上听到熟悉的少女与长辈的声音,她们交谈甚欢,但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手冢国光的归来。
两双笑眼统统温柔地望向他,一双与自己十分相似的,用充满母爱的目光望着自己优秀的儿子,而另一双碧绿的眼睛,弯成一潭清澈而宁静的湖水,柔柔地包裹着所有靠近的旅客。
“手冢同学,你回来啦!”
这与他母亲每日的迎接不同,来自同龄少女的招呼清脆而绵软,一时间让手冢国光颇有些不适应,只能“啊”了一声当作回复。
手冢彩菜打破了僵局,她显得开心极了,语调少有地如此轻快,朝自己的儿子招呼道:“国光,凡妮莎给你带了件礼物,妈妈给你放房间里了,你快去看看吧!”
礼物一词让手冢国光有些疑惑地望向凡妮莎,而与自己母亲一同坐在沙发上的,穿着常服的少女则是朝他歪了歪头,仿佛对自己的疑惑感到疑惑似的,无辜地回望向他。
凡妮莎眼中隐约的愉快和对手冢国光如此的趣味十分明显,也让手冢国光知道自己在她这边得不到答案,于是点了点头当作招呼的回应,手冢国光便背着书包与网球包走回房间。
手冢国光的房间从来都是自己收拾,就像他对网球与学习一丝不苟般,房间的整洁和条理也从不会疏忽,于是走近卧室的第一眼,他便瞧见那出现在书桌上倒扣着的相框。
这时手冢国光便有了些头绪,虽然礼物就在自己走几步就能到的地方,但去猜测未知的事物也是人类的本性——那应该是某张高山的照片吧,如果她去问自己母亲的话,大概率是会得到这个回答的。
手冢国光将背包放在入门旁的置物柜上,走到书桌面前,双手抬起了尺寸较大的相框,将其左右翻转过来——的确是高山的风景照,但却是一眼就能认得出是不属于日本的逶迤高山。
那尖锐而峰峻的灰青色高山覆盖着刺目的白雪,而那白雪却又在出声的太阳下化作一块亘古的黄琥珀。在山之后远远的街道与寺庙都变成宇宙中的尘土,在高山与清晨的太阳下神秘得就像无人踏足之地。
与缠绵而婉约的日式山脉截然不同,在看到这张照片的一瞬间,手冢国光的呼吸便被这框在木架子里的风景所夺去,他望着这巍峨却白雪皑皑的高山,半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当手冢彩菜叫手冢国光下楼吃饭时他已经将凡妮莎送来的相框挂在了墙壁上,他又站在相框前片刻,才走下楼去。
凡妮莎很自然地坐在手冢家的餐桌上,手冢彩菜很喜欢她,他那疼爱妻子的父亲自然也爱屋及乌,而与自己性格相似的祖父手冢国一,也不知在何时对凡妮莎会露出像是看满意后辈的眼神。
此时餐桌旁竟只剩下凡妮莎身边的座位,手冢国光犹豫了片刻,便坐在了唯一的空椅子上。
穿着青灰色短袖与休闲长裤的凡妮莎丝毫没有被整整齐齐的高马尾与款式普通的衣物所掩盖住魅力,她就像是客厅电视综艺节目里的女明星一样,侧过头来看手冢国光时也那样明媚:“手冢同学,还喜欢那个礼物吗?”
这时手冢彩菜正好将最后一份鳗鱼茶端到手冢国光面前:“凡妮莎今天带了条很新鲜的鳗鱼呢,正好家里好久没吃鳗鱼茶了呢!”
如此正好,一份礼物一份随手礼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手冢国光不再沉默,直接对凡妮莎说道:“谢谢你,我很喜欢那张照片。”
手冢国光语气的郑重似乎让凡妮莎微微吓了一跳,连忙笑了两声:“只是一张照片,而且也不是我照的,手冢同学喜欢就好。”
在父亲身边坐下来的母亲手冢彩菜也说道:“我也看到了那张照片,实在是很漂亮的风景呢!应该不是日本的山吧?”
“是喜马拉雅的山脉,我有一个叔叔在喜马拉雅的尼泊尔居住,父亲去探望他的时候拍摄的。”凡妮莎回答道。
这时祖父手冢国一感叹道:“喜马拉雅山啊……那的确是非常壮观的景色呢!”
“父亲去过吗?”手冢国光的父亲手冢国一这样问道。
手冢国一端起饭碗,回应了一声:“年轻的时候和同事一起,但并没有爬上去。”随后,便不再回应地吃起饭来。
也没有再多问,手冢彩菜转而继续问向凡妮莎:“凡妮莎怎么会忽然送国光礼物呢?帮助邻居是应该的,不用这么客气。”
被问到这话,凡妮莎的笑容更明媚了叁分,她又侧头朝手冢国光十分愉悦地笑了笑,回应着热情的邻居阿姨:“手冢同学一直在帮我训练长跑,这回的校运动会总算是拿了头奖,必须要好好感谢手冢同学呢!”
就像凤长太郎他们那样,手冢父母都猜不到凡妮莎居然能得到长跑第一,惊讶地感叹了几声,便招呼着赶紧吃起来,手冢彩菜更是让凡妮莎有空多来,好好补一下。
当晚依旧是手冢国光将凡妮莎送到隔壁几十步远的房子前,鳗鱼茶很好吃,和认识没多久的外国留学生坐在自己家的餐桌上也没有想象中的不适应。手冢国光停在凡妮莎家门口,她不在家里,那么房屋内自然是漆黑的。独居的凡妮莎住着叁层高的小洋房,宽阔的院子里只有路灯的光亮,地灯也不知为何没有开启。
但女孩却依旧带着笑容,碧绿的双眼丝毫没有被即将走入的黑暗所侵染,她转身面对手冢国光,刚要说些什么,却被手冢国光抢先打断:
“恭喜你,获得了第一,你很努力。”
似乎是没想到这迟到的祝贺还能从对方嘴里说出,凡妮莎愣了愣,露出了比起在餐桌上没那么明媚,却温柔无比的笑容,如果身处美国的几个男人前来,或许会远远将她错认成她的母亲。
“谢谢你,手冢同学,我能这么短时间内成功,也要十分感谢你的指导呢!”
手冢国光顿了顿,用了另一种回应方式:“你送的照片很好看,鳗鱼茶也很好吃。”
听出了对方的话中之意,凡妮莎忍不住清脆地笑出了声,快意的空气弥漫了稍许,凡妮莎微微敛起笑容,面容在夜色下就像是非人的艺术品,或是油画或是珠宝,低敛下来的声音都像是唱片机里的爵士乐曲:“手冢同学,以后叫我凡妮莎吧!”
女孩转过身去,在沉郁的夜色中,走进了那栋漆黑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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