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一支身着大红的队伍吹着笛子,敲锣打鼓经过,他们脸上笑洋洋的,十分喜庆。
陈氏打扮得光鲜美丽,穿着浅朱色衣裳和衣着鲜艳的官媒婆扭着身子,兴高采烈地走在队伍最前面,身边还有萧桐的长嫂、萧榛,身后是六名吹奏的乐人,行在后面的杂役,或是挑着挂红缎的箩筐、或是用马车拉着同样挂红缎贴喜字的大木箱,这些都是聘礼。
一行人招摇经过,前后延伸了一里路。
这种提亲阵仗,虽然比不上王公高官之家,但在坊间也稀罕得很!所以引来许多行人驻足围观,商铺里的人也纷纷走出来看热闹。
整条街都知道,今日是教坊副使萧桐和司清湖定亲的大喜日子。许多人看着队伍,追思往事不禁感慨起来。
一个拿着破碗、杵着竹竿,穿着破烂,脏兮兮的乞丐男对同伴道:“哎呀,这萧四郎缠了司清湖这么多年,没想到真让她把人娶着了!我喜欢街口卖艺的小花许久了,看来还得再坚持几年。”
同伴嗤笑一声,道:“谁喜欢你这臭乞丐,等你也当官了再说吧!”
谁不知道萧四郎能娶到司清湖,不是靠死缠烂打,而是因为家道中落改命了。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后,萧桐洗心革面,不仅凭本事重振家业、得了官身,还约束自身,从不出入赌坊青楼,修身养性变成一个谦谦君子,从而打动了司清湖的芳心。
到了萧氏牙行门口,如意姑姑、伽罗以及牙行的杂役早已等候在外,喜笑颜开地迎接定亲下聘的队伍。
早前司清湖想到自己没有一个长辈家人,定亲之事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于是和如意姑姑商量后,认了她做姑姑,由她主持姻亲事宜。而伽罗刚好也认了如意姑姑做干娘,这样一来便和司清湖成了姐妹。
对面裁缝铺张老板的女儿张鸳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捏着丝巾,望着定亲队伍陆续进入牙行,娇俏的容颜显出如丧考妣,悲痛欲哭的模样。
张老板站在她身边,叹气道:“都说了萧当家会当官的,让你多去走动,现在后悔哭了吧?”
两滴泪水从眼中滑落,张鸳擦了一下,抽着鼻子道:“我的清湖姐姐!”
定亲队伍停在牙行内堂,聘礼摆了满堂。依照礼节司清湖是不适合露面的,所以由如意姑姑和伽罗这两个刚认的亲人接待。
如意姑姑、伽罗和萧家的人、媒婆齐坐一堂闲谈,其乐融融。
如意姑姑扫视满堂的聘礼,客气道:“萧家如此看重我侄女儿,我这个当姑姑的也就放心了。”
陈氏也笑道:“亲家姑姑您客气了。今日四郎和清湖俩孩子也算完成定亲仪式,至于请期迎亲,你也知道四郎她爹……恐怕得多等些时日。”
如意姑姑道:“只要俩孩子情投意合,等等不碍事。”
众人聊了一个时辰,直到牙行后厨准备好酒席。
成亲有六礼,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前三个步骤都已经完成,今日是定亲最后一个环节,纳征,也就是下聘之日。除了娶方下聘礼,嫁方也要回一定的金银布帛。当世嫁娶盛行奢侈风,对女方嫁妆甚至看得比娶方的聘礼还重要,所以司清湖这段日子存下的积蓄几乎都用在了嫁妆。
送走萧家人后,如意姑姑让杂役把聘礼都搬回司清湖院子的库房,箱子盖敞开,有金银首饰、珍珠翡翠,锦缎布帛,还有一些依照礼节必备的瓜果。
伽罗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感叹道:“四郎娶清湖姐姐,可真是下了血本呀!”
萧家年初才经历了一劫,穷得差点揭不开锅,牙行经营一年虽然赚了许多,但看这十几个大箱子,即使不掏空萧家,起码掏了一半。
灵儿拿着两匹青色绣花锦缎给司清湖看,开心道:“小姐,萧家可真用心,连嫁衣布料都给咱们准备了!”
司清湖面上恬淡一笑,可心里却因嫁衣二字雀跃憧憬着。再等一年多她就能和自己所爱之人拜堂成亲,结为夫妻了。
她道:“日子还远着,先好生保管着。”
伽罗也兴致勃勃的走到司清湖身边,接过灵儿手中的锦缎看起来,忽然问:“对了清湖,四郎也是个女子,为什么是你嫁她,不能她嫁给你吗?”
司清湖的红唇浅浅扬起一抹弧度。
想起当初某个夜晚,她们缠绵过后,盖着被子躺床上,身上只穿着一袭里衣。
萧桐把她搂在怀里,吻了她的头发,思索道:“我们同为女子,到时候成亲你希望是你娶我,还是我娶你?”
司清湖想,抛开那个陌生讨厌的李家,自己就是个没有家的漂泊者,她也很喜欢萧家的人。于是往萧桐脖颈蹭了蹭,道:“我早已把你家当作自己的家了。”
伽罗羡慕不已,抱着那两匹锦缎陷入了愁绪,想到自己曾经也是喜欢萧桐的,也幻想过嫁入萧家,可又能怎样,萧桐心里从来只有司清湖。如今她虽然放下了萧桐,可一想到自己还是孤家寡人就忍不住喟叹,“唉,我的真命天女什么时候才出现呀?”
如意姑姑戳了戳她的脑袋,道:“你呀,刚入了教坊司就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该想想如何站好脚跟!”
伽罗撅了噘嘴道:“好了,我知道了。”
………
定亲当日,萧桐照常在大内当差,忙着春节宴会之事。到了傍晚酉时,许多官员陆续从南门离开大内,萧桐走到李枣面前表示想与他谈谈,李枣如上一次带她到了人少的宣德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