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染确实不知道他是如何进来的。
照着昨夜的情况,她还以为是从架子床后,可这回对方却是直接同她打了个照面。
穆染不由地看向对方。
昨夜她问过对方这话。
可对方没回答。
只说是秘密。
所以她并不指望今夜穆宴会告诉她答案。
果然,当见她往里退了退后,并未开口询问,穆宴又是一笑。
“朕就知道皇姐不会再问。”
但深知穆染脾性的他,自然猜出对方不会就此放弃。
“朕等着皇姐找到真相的那天。”
他说这话时,整个人站在架子床的床沿,微微低头,看着床内里的人,面容上是兴味而期待的神情。
模糊的烛光下,他的神情让穆染一顿。
他似乎……
很希望她能发现真相。
“让我迁宫至明安殿,是你早已筹算好的?”不知过了多久,穆染才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在这样的寒夜中更如同冷月寒星,不带一点情绪起伏。
“……嘘。”
穆宴并没有回答她,反而抬手,骨骼分明的指尖压在自己嘴边,他似乎知道穆染的打算。
“皇姐不要想着从朕这里问出什么,没用的。”
穆染于是放弃再同对方沟通的打算。
接着她便眼见着对方缓缓在床边坐下,抬手一件件解开身上的衣物。
“……”
穆染整个人越发紧绷,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零碎而压抑的画面。
那是她始终挥之不去的梦魇。
似是鬼魅,如影随形。
她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夜。
用一夜换自己以后的自由,值得。
可经了昨日的事后,她才知道,原来当初的一切都是她的妄想。
她走不了。
穆宴不会让她走。
而且……
她的指尖越来越紧,几乎陷入掌心中,要掐出血痕来。
是她自己开口,是她求的穆宴。
是她自己……放弃了离开的机会。
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
“你在做什么?”随着这声音落下,穆染原本垂落在身侧的手忽地被人握住。
“皇姐为何自虐?”将对方紧紧陷入掌心的指尖一点点掰开口,穆宴看见了那掌心中深深的印痕,殿外模糊而朦胧的烛光其实并不能瞧得很清楚,可光是对方刚才那样的举动,他就已经能猜出眼下对方掌心究竟是何种情景。
半年前那夜就是这样。
明明已经疼极,可她愣是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莹白的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微红的眼尾不受控制地滑落晶莹的泪液。
一双手更是碰都不碰他一下,要么死死攥着颈下的枕头,要么狠狠将食指攥入掌心。
等穆宴发现时,对方那双被他精心养了多年幼嫩的掌心早已被抓破了皮,点点血迹从掌中的伤口处渗出。
他惊怒交加,只能十指扣住对方指尖,才最终阻止了那掌心更恶化的情况。
代价是,第二日他的手背全是斑驳的抓痕。
如今再遇见同当日一样的情景,他眼神一点点暗沉下去。
“你总是这般不爱惜自己。”他说着,缓缓低头,“若日后还如此,你身边伺候的人,便是渎职。朕挑了这么多人来,也嘱咐了叫他们小心伺候。皇姐总不想瞧见,那些人因为照顾不周而受责吧?”
他话未言明,可意思已经极为清楚。
“你总是这样。”
穆染看着对方,眼神冷漠。
穆宴笑。
“法子不需要多,好用就行。……若不然,皇姐总会伤害自己,不是吗?”
尽管如今将对方留在身边,可谁都不能保证,穆染会一辈子留下。
穆宴不敢赌。
他历来都知道,自己这个皇姐,是个骨子里狠绝的人。
这样做,不过让她知道,她的情况安危同整个明安殿的宫人都是绑在一起的。
穆染显然也知道这点,因而她最终沉默下来,没再开口。
穆宴这才终于满意了。
“疼吗?”他忽然又开口,意料之中地没得到回答。
不过他并不在意。
将对方的掌心又捧得高了些,缓缓凑近。
柔软温热的舌尖轻触,那滑腻的触感让穆染浑身一震,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可对方这回却极其用劲,她完全没办法收回来。
“……穆、宴。”
半刻后,她咬牙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这是穆宴登基后,穆染第一回 这样唤他。
也是为数不多的一回。
尽管以前穆染面对对方时常是一副冷淡的神情,可她知道规矩尊卑。
对方尚是储君时,他的名讳便不是旁人能轻易提及的,更不用说眼下对方已经登基为帝。
所以穆染总是不叫对方,抑或是尊称。
可眼下她实在没能控制住自己。
而听了她叫自己后,穆宴好半天才停下动作,接着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对方掌心处。
“皇姐甚少这样唤朕,你叫朕名字时,声音格外动人。”
感受着掌心中的温热,穆染闭了闭眼,沉沉呼出口气。
“皇姐还记得以前是怎样叫朕的?”
穆染垂眸。
“忘了。”
她的回答冷漠而无情。
穆宴却有些开心地笑了。
“那朕等皇姐能想起来的时候。”
他说着,手下猛地用劲,一下便将毫无准备的对方拉近,接着纳入怀中。
“夜深了,皇姐快休息吧。”
穆染以为他还要做什么,可对方只是将她环在怀里,灼热的小臂扣在她腰间,两人紧紧挨着,严丝合缝,然后便头枕着软枕,轻轻说了句。
“皇姐,好梦。”
他似乎,真的只是想同她一起安寝。
第十一章 百纳国的翁主,是来联姻的。……
正月过后不久便是殿选,细算下来,那些过了初选的家人子们眼下已经在彩丝院住了大半年,规矩学了也不少时日,只等殿选。
李静涵自一月前回了彩丝院来,便极少出门,整日都将自己锁在房门。
因着她是李太妃本家侄女,且眼瞧着在陛下跟前有几分印象,故而尚仪局的人也给她几分薄面。
旁的家人子皆是一并授课学规矩,唯有她是独自一人。
教导诸位家人子的典仪没时间,尚仪局便特意又挑了位掌仪来。
这位掌仪虽品阶不若那典仪,可也是正八品女官,更何况对方每每来了彩丝院都是径直往李静涵住处去。
每日两个时辰,时辰一到便悄然离去。
如此待遇,旁的人冷眼瞧着,自然逐渐清楚是何情况。
于是原本就不甚受欢迎的李静涵愈发遭敌视。
那些家人子泰半是京中贵女,便是有几位本家不在京中,那也是出身不容小觑。
因而各个都养成了好胜不服输的性子,殿选还未开始,明里暗里都悄悄地斗了起来。
原本李静涵未来彩丝院,这些人便各自有各自的敌对。